康熙十六年。
三藩之只剩下吳三桂茍延殘。清宮之中,年輕的帝王初步握住了所有的權力,連深宮中的侍從們似乎都到了日益濃厚的帝王威。
即使宮還沒有新的皇后主持宮闈,宮人們也小心翼翼,一步都不敢行錯。
但這一切,和乾清宮的一小暖閣中的團子沒有任何關系。
穿得圓滾滾的胤礽從塌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塌右邊滾到左邊,然后鼓著小肚肚仰面朝上,仿若失去夢想的趴趴小貓。
作為一個社會三好新青年,一朝見義勇為被迫從便利的現代穿越回清朝就已經夠苦。
經過小半年持續不斷的低燒虛弱,最近,他終于融合了前前世的記憶,發現自己前前世就是那個苦太子胤礽,這就更苦了。
前前世的那些記憶沒有影響胤礽的格。在團子胤礽看來,那些與其說是記憶,不如說是不甘的怨念。
胤礽看完記憶了事,只是對前前世自己的遭遇深深心驚。
四十年太子不算什麼,他對權力地位沒什麼/。君不見后世五六十年太子也活得瀟瀟灑灑?有尊貴的地位還不干事當咸魚,這豈不是許多現代年輕人的夢想?
但康熙對孩子過分的控制和溺,實在讓胤礽很是不了。
現代孩子老被父母不敲門進屋都要抱怨許久,康熙……唉,不提也罷,擱誰誰都得瘋。
胤礽又想起毓慶宮那仄的空間,對比幾個兄弟親王府那亭臺樓閣大花園,更加悲從心來。
都當太子了,為什麼我沒有亭臺樓閣沒有大花園!為什麼我要被關在皇宮中蜷在有小迷宮之稱的毓慶宮!其他兄弟都是關在大大的王府里!這不公平!
我要大房子!我要大花園!我要被圈在可以種田的大莊子里!最好是帶溫泉的那種!
這被溺的太子,不做也罷!
但需要從長計議。
胤礽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肚。
便宜康熙老爹雖然萬般不好,但有一點不錯的是,他對孩子心,絕對不會殺兒子。作不死就往死里作,深知康熙底線在哪的胤礽,一定可以爭取早早自廢掉。
可他若是想要一個大大的溫泉莊子作為圈地點,讓自己的圈人生變好的清朝宅男生活,這就需要技含量了。
胤礽想,他得想出一個及皇帝老爹底線,但又不能真的讓皇帝老爹厭惡,最好還讓他有點心疼的作死法來廢掉這個太子。
胤礽開著開著腦筋,就有些昏昏睡。
今年五月他才滿三周歲,團子的“件”讓他每次想用年人的思維思考,就會很快疲憊,昏昏睡。
平時他的注意力也很容易渙散,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說點人話,很快便會忘記之前自己在說什麼,不可抑制的嘀咕一些孩的不可名狀之語。
當團子真難。胤礽一邊打瞌睡,一邊又開始滾來滾去,思索能開啟清朝好宅男生活的萬全法子。
胤礽表現得如此百無聊賴,暖閣中伺候的人只低眉垂首,只要胤礽沒有滾下床,全當沒看見,沒有一個試圖上前哄哄他。
康熙對這個太子看得極重,曾經敢上前親近胤礽的人很快便會被拖走。就算沒被拖走,這伺候太子的人也是一月一換做不長。
多一事不如一事,多做才會多錯。這伺候太子的活計,就是一個跳板。只要做好本分工作,熬過這一月,他們就會被分到其他地方去。
——————
胤礽滾了半晌,把自己滾了。
他從床上翻坐起來,翻了好幾次都因為穿得太厚重起不了。
這時候也沒個人幫他扶起來,大概都在等他自己人。
胤礽眼中閃過一落寞,很想念自己在現代的家人。
坐不起來,胤礽又攤一個大字型,懶得坐了。
咸魚小貓選擇躺平。
在胤礽再次躺平的時候,隔著窗戶隙看了許久的俊秀青年,才撣了撣肩膀上的細雪,微笑著搖搖頭,挪腳步繞向暖閣的門扉。
康熙推開門,小小的暖閣立刻稀里嘩啦跪了一地的人。
他臉上淡淡的微笑立刻去,揮手讓屋里伺候的人退下。
總管太監顧問行替康熙除去肩上被雪潤的大氅,副總管太監趙昌接過康熙抱著的暖手籠,并遞給康熙一方絹布手絹。
康熙用絹布手絹干手心悟出的薄汗之后,才走到胤礽面前,把還大字平躺著的團子胤礽扶起來。
“阿瑪來了,居然不向阿瑪請安?”康熙刮了刮胤礽的鼻頭,重新恢復了淺笑。
得腦袋不怎麼好使的胤礽,在康熙臂彎中跪坐彎腰:“請、請阿瑪安,哎喲!”
圓潤的團子一頭撞到康熙肋骨上。胤礽眼淚汪汪捂頭,康熙哭笑不得的口。
只比康熙小兩歲、康熙剛登基便伺候左右的哈哈珠子太監趙昌垂下頭,肩頭微微抖,遮掩住臉上的笑意。
看著康熙長大,并對康熙有半師之誼的顧問行要隨意得多。
他當著康熙的面揚起溫和的笑容:“陛下何苦逗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額頭撞紅了,心疼的還不是陛下您?”
康熙一只手口,一只手著團子的額頭,沒好氣道:“顧太監這話倒是說朕不對了?”
“老奴不敢。”顧問行笑著從康熙懷中接過捂著頭的胤礽,幫胤礽腦袋。
這一下撞得可狠,胤礽額頭上居然冒起了一個小腫包。
康熙忍不住差點笑岔氣:“顧太監,趕把保頭上的包給朕散!等會兒瑪嬤見了他,還真以為朕欺負他。”
趙昌見康熙對顧問行的親昵,和顧問行在康熙面前的隨意,心中有些艷羨。
“顧太監”這種法是從明時沿襲下來。宮里能被“姓氏加太監”的,只有前明宮廷留下的老人。其他太監都是“職位加姓名”。
前明宮廷能留下供職的人大多是讀書人,兼清朝早期皇子們的漢學啟蒙工作,伴隨清朝早期帝王度過了稱帝后最無措的年代,教導后來太監們規矩。
顧問行便是從順治朝時便一直看護康熙長大,曾教導過康熙漢學的“前明太監”。
曾經教導康熙書法、句讀的前明太監們大多已經年老離開宮廷,僅顧問行正值中年。康熙對其信重極深,視若師長。
即使趙昌算是除顧問行之外一直伴隨康熙左右第二久的人,這“第一”和“第二”中也隔著天塹。
胤礽仰頭看著不像個太監、倒像個飽讀詩書的文弱書生的顧問行,從已經木了的小腦袋瓜里挖出了這個人的過往,然后就因為用腦過度,往后一仰,一頭栽回康熙懷里。
咕嚕嚕。胤礽腹鳴如雷。
團子拉著康熙的袖子,有氣無力道:“。”
顧問行向趙昌使了一個眼,趙昌立刻去小廚房拿胤礽的食。
胤礽不喝人,一喂人就吐,所吃的食早早換了牛和羊糊糊,隨時在乾清宮小廚房備著。
“怎麼這樣?我缺你這口吃的嗎?”康熙哭笑不得的護住胤礽,連自稱都“氣”變了。
顧問行順勢松開手,讓胤礽完全跌了康熙懷里。
趙昌端來溫度正好糊糊,先用銀勺子試吃了一口之后,換了一個勺子,將糊糊遞給康熙。
康熙親自一小勺一小勺喂胤礽食。
胤礽保持著年人僅剩不多的理智,一口一口吸溜糊糊,一會兒,一會兒用小帕子角,讓小臉保持干凈。
這干凈的模樣真像極了小貓,看得康熙忍不住輕輕了一下胤礽的小胖臉,笑容更深了。
“了就人給你拿吃的。”康熙喂完之后,才開始訓孩子,“你是太子,他們都是伺候你的人。”
胤礽捂著打了個小嗝,慢悠悠道:“不認識。不和、不和陌生人說話。”
康熙一手扶娃一手扶額:“你這戒心是哪來的?朕絕對沒有如此教過你!”
胤礽吃飽了就犯困。他趴在康熙懷里腦袋一點一點,不住打哈欠。
顧問行從塌床頭拿來一個撥浪鼓遞給康熙,康熙拿著撥浪鼓在胤礽耳邊“嘭嘭嘭”搖。
胤礽=_=#。
好煩。
他出小胖爪胡揮舞,試圖奪走康熙在他耳邊作的撥浪鼓。
康熙直手臂,把撥浪鼓搖得更響:“不準睡,等會兒要和阿瑪一起去看你烏庫媽媽。保,打起神來。”
胤礽看著康熙那張壞笑的俊臉,癟了癟,哭是不可能哭的,他一把將康熙的袖子抓起來,放里咀嚼。
康熙笑得更厲害了。
胤礽心里難過極了。
這招已經完全不管用了。
在沒覺醒前前世記憶,只知道自己是現代人穿越的時候,胤礽就不想當這個太子,從小就小規模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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