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將棋子起,又“啪”的一聲落下,臉上沒多表道:“我有個鄰居。”
“這我知道。”老者道,“鄱湖的水神早就把你和你姘頭的事說的人盡皆知了。”
“不是姘頭,只是鄰居。”鐘離強調道。
“好好,”老者妥協,“這個鄰居我聽說過,真正是突然間冒出來的人。明明是鬼,手段卻比我們這些自詡神明的人還要高。你們當鬼的如今都這麼狠了嗎,這讓我們這些神明很為難啊。”
神明誕生于人們的信仰之中,也正因為如此,絕大多數都不能離開自己的信仰之地。比如鄱湖的水神,只能在鄱湖里待著;大安嶺的土地神,也只能守在明川。
他們是神明,同時也是被錮的人。鐘離與傅杳雖然是鬼,可卻瀟灑自由。說起來,還令他們羨艷。
不理會老者的抱怨,鐘離道:“我和有段因果,本來解決了這段因果我就回走,但是我對的過去生出了些好奇。甚至于,變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
那滴眼淚,他一直放在邊放了許久,也沾染了一他的念力。若是有鬼修拿去修煉,不說立即得道突破,但也能迅速凝魂聚魄,事半功倍。
傅杳當初若是……
想到這,鐘離將思緒散去。
不能再想了,總是會忍不住讓人越想越深。
抬眸,他就見老者看著他,眼里是幸災樂禍。
“怎麼?”鐘離揚眉。
老者哈哈笑道:“你走不了了。”
“為何?”
“當男子對一個子生出好奇心時,這就代表著一段緣分的開始。你的心里有了牽掛,又怎麼可能會舍得走。比如現在,你一而再再而三被絆住腳,不就是因為你不愿離開嗎?”
“無稽之談。”鐘離知道自己不是個喜歡自我欺騙的人。他承認他的好奇,是因為他確實有好奇之心。但喜歡這種事,他可以確定他沒有。
年慕艾,他雖然沒有驗過,但是古來今往,他見過不。
他對傅杳沒有那種面紅耳赤、朝思暮想到為此輾轉反側的覺,所以他很坦。
老者笑而不語。
……
傅杳這邊,來到了那位畫師的住。
畫師看上去非常年輕,也非常俊,只是行事有些放不羈。傅杳來時,他正在行樂。被人包圍的他,沉醉在這些溫香之中,手里的筆卻在飛快的畫著什麼。
傅杳也不回避,只見他將畫畫完,眼睛一點,畫上的就活了,從紙上走了下來,加了行樂之中。
似乎是對自己畫出來的人沒什麼新鮮,畫師將筆一甩,手一揮,那些人全都煙消云散。
這時畫師才像是注意到了傅杳一般,看著傅杳道:“貴客不請自來,是為何意。”
傅杳卻是走到畫滿人的壁畫,手去畫跡,道:“這些畫我喜歡。”
若干年后,這里的畫壁被人發現,后有富商以萬金的高價給全部買回了家。
畫師見滿屋的畫作不看,反而是對那堵畫壁有獨鐘,不由將松垮的袍稍微收斂,走到了的邊一同陪賞起畫來,“這畫也是我最喜歡的。只可惜,現在我再如何,也都畫不出這樣的神韻來。”
那墻上的人,一顰一笑,皆是風。站在畫壁下看得久了,仿佛還能見到墻上的佳人在沖著他笑。
“能畫出來就已經不錯了,有人窮奇一生都不見得能畫出一幅來。”傅杳說著,轉看向他,“我來,是想讓你給我畫張讓我滿意的臉。”
從前的面孔,都不打算再用。會是另一個傅杳。
“那你這要求可就有些高了。”畫師道。
傅杳反問,“怎麼,畫不了?”
“畫是能畫,不過現在不行。”畫師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一支畫筆,眼下的房屋也只是我添了幾筆的破廟,我想要有個好地方住再筆,應該不過分吧。”
“不算過分。”傅杳道。
“另外,畫之后,我是不是還有一筆潤筆費?據我所知,傅觀主你的原則從來都是以易,我給你作好了畫,那你是不是也能滿足我一個條件?”畫師又道。
“你認出我了?”傅杳不算太意外。
山鬼怪之間互通有無的速度可比活著的人要快得多。
“實在是傅觀主你名氣太大,黑黑帶這個裝束,我想不認出都難。”畫師說著,手一張,之前被他丟下的筆回到了他的手里,“我好了,我們隨時可以離開這。”
傅杳看那支筆,只見它通如青竹,里面水盈然,單單是這筆桿,就已經價值不菲。
“這筆什麼?”問。
畫師將筆一轉,道:“從前用這筆的人給取名青竹,我覺得這名字不俗不雅,就給換了個,現在竹之。”
“這不也沒好到哪去。”傅杳道,“行了,走吧。”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宅院,他們剛離去不久,宅院就飛快的化為一座破廟。廟里蛛網陳灰,十分破舊。但是其中一堵沒有倒塌的墻壁上,卻有一副三圖正笑語盈盈地佇立在畫壁上。
……
回到道觀,傅杳把竹之丟給了江掌柜,讓江掌柜把人安排好,自己則去劍堂把余淑雅的魂魄取了出來。
“你想做什麼?”余淑雅掙扎道。
傅杳卻不理,手從并排放著的神兵上一一掠過,最后放到了天一劍上。
天一劍道紋叢生,玄鐵打造的劍有一其他劍所沒有的厚重。
“不行。”傅杳自言自語地說著,又重新回了當初鑲嵌在古劍里的小劍上。
小劍還是那樣殺意凜然,令人心懼。
“就這個了。”傅杳挑好了劍,然后帶著劍和余淑雅的魂魄來到了長安。
余閣老府,從外面看上去和往日沒什麼不同。
但是進門之后,卻能覺得到里面的氣氛有些凝重。
余淑雅看著那些騎在墻頭的鬼,心里很是不安。很快的,就見到了正在書房里練字的爺爺。
“今日不是休沐日,余閣老為何沒有去上朝?”傅杳招來個小鬼問道。
小鬼口齒伶俐,“大夫人送七姑娘尸出嫁的事被柳探花給告到了前,陛下然大怒,召了閣老進宮。再之后,閣老便告病在家,短時間怕是不會再去上朝。”
傅杳這才看向余淑雅,道:“你應該清楚,這都是外人看上去的答案而已。余閣老位高權重,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手中的權利。告病休假一段時日,別說幾個月,就是半個月再上朝堂,朝中只怕都是另一番景。可眼下他卻偏偏這樣做了,這說明了什麼?”
余淑雅臉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之所以會這樣,無非是權衡利弊之后,發現退一步能保住更多的東西。簡而言之,就是太極宮的陛下已經不想爺爺再在那個位置上坐著了。
現在的告病在家,看看陛下的態度以及朝中的向。如果陛下鐵了心不想爺爺回朝,那接下來爺爺只能是順從陛下的意思,告老還鄉……
“可是為什麼?”余淑雅想不明白,“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陛下不可能會因為這事而拿的住爺爺。
“七姑娘你是不知道,”旁邊小鬼道,“老爺書房里的一些東西已經被人督查司的人送到了陛下面前。貪污賄,還有人命司,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可不,老爺再負隅頑抗的話,只會鬧得更難看而已。”
這些都是可大可小的事,陛下不想保人,誰沾都是個死。
“余家氣數也快到頭了。”傅杳看了眼余府上空的氣運,笑了笑,又帶著余淑雅去了后院。
后院沒什麼可看的,但是余淑雅在見到母親后,卻見臉上多了一些瘡。那些瘡如同人面一般,看上去恐怖的很。
“這是你們后院那些鬼的怨氣,”傅杳道,“一旦長了,便很難消退。不僅僅是你母親臉上有,只要是余府手里沾了人命的人都會有。”
下一瞬,余淑來到了祖母的房里。
祖母臉上的人面瘡更大更可怖。
“因為這些人面瘡,現在余家的眷已經都不敢出門。”后宅里的鬼們聚過來向傅杳匯報道,“但是紙包不住火,現在大半個長安的人都知道余府失德之事,們后半輩子也都將會為們所做出的惡事贖罪。”
“們長了人面瘡,余家的男人們就沒反應?”傅杳道。
“反應當然是有的。”鬼妾嘲笑道,“他們去護國寺請了高僧來做法,讓高僧幫忙。高僧看完之后,說只要將余府祖宅拆了,將里面的怨氣散去,們的人面瘡就會不治而愈。
可您知道余家的男人們卻是怎麼做的嗎?他們不想破壞祖宅的風水,耽誤以后子孫的前程,所以決定犧牲后宅的這些人們,只當做不知道這回事。這就是余府的男人,真是令人作嘔。”
余淑雅看著枯坐在房念經的祖母,心里不知為何,生出一抹濃濃的悲哀與怨恨來。
這抹怨恨在見到的墳塋、知道里面著香火的人實際上是珍珠時又增加了不。最后,再到修水,見到琴瑟和鳴的柳傅夫婦時,達到了頂點。
傅杳看著屋,里面柳賦云正在理公文,傅三娘則坐在他的旁邊,兩人似乎正在商討著公文上的容。他們兩人沒有你儂我儂,但目相對之時所溢出的意,讓周圍無不甜。
“放心吧,將來柳賦云居一品時,到時候我會讓他去給你燒柱謝香的。”傅杳話音落下,被束縛著的余淑雅徹底狂化。
在余淑雅化厲鬼的那瞬間,傅杳將一收,塞進了小劍里。小劍因為多了劍魂的緣故,剎那間,氣大盛,整個劍胎換骨般,恢復了從前的奪目彩。
“不錯。”傅杳很是滿意,“神兵就得要劍魂,越兇越強。”
而今,第一把真正意義上的神兵,終于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