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二正坐在棗樹下旱煙，大概是完這一鍋，洗漱洗漱也就睡了。

　他看蘇瓷過來坐著，砸吧兩下煙拿下煙斗，只說：“坐一天火車，還不洗洗睡覺？”

　蘇瓷看了看夜中明滅的火星。

　問葉老二：“家里現在又不缺錢，怎麼還旱煙？”

　葉老二低頭看看自己的舊煙鍋子，“紙煙不習慣，還是得這個。”

　蘇瓷笑一下，手到棉的口袋里，半天掏出一個東西，送到葉老二面前，“我在街上看到的，就買下來了。這回別人我都沒給帶禮，就給你和媽兩人帶了。”

　葉老二往手里看過去。

　借著堂屋和灶房里燈泡的，他看到蘇瓷手里拿著一煙斗，看起來金燦燦的。

　因為走前在蘇華榮手里留了不錢，這一年家里人的日子也確實好過，所以蘇瓷就沒有費勁拉從平城帶東西回來給大家吃，拎行李已經夠累人的了。

　也就從李秋玲學校回學校的路上，順手買了一只煙斗和一對素圈耳環。

　這煙斗很好看，黃花梨木頭的，煙鍋一周和煙一周都鑲了一點黃金。

　葉老二沒有手接，清一下嗓子說：“我這就好。”

　蘇瓷看他這別扭，直接手放他懷里說：“哪里好啊，趕扔了吧，用我這個。”

　葉老二怕把新煙斗摔著，連忙著給手里。

　然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蘇瓷已經起，進堂屋回屋去了。

　他坐在棗樹下看看堂屋的門，拿起自己的煙斗砸吧兩口煙，然后忙起進了灶房里屋。

　就著燈，他把蘇瓷給他的新煙斗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等蘇華榮進來了，他還問：“你看這是不是金的？”

　蘇華榮湊過來看了會，只說：“我沒使過金子，我這真看不出來。”

　葉老二笑一下，小聲道：“四丫頭從平城給我買的。”

　蘇華榮看他那樣，也笑著道：“看把你樂的。”

　葉老二又問：“給你買了什麼？”

　瞧著跟小孩子得玩似的。

　蘇華榮從上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給葉老二看。

　葉老二看到盒子里放著一對金素圈耳環，便又問：“金的？”

　蘇華榮笑笑，“我不知道。”

　不過知道蘇瓷有心了，因為耳朵上一直有耳，但結婚后就沒再戴過耳飾。年輕時也漂亮，喜歡這些東西的。

　老兩口收到禮很是高興，晚上睡覺也滋滋的。

　葉老二在家不表現什麼，第二天出去了，則故意拿著煙斗到人堆里曬太煙去，人家看到煙斗一問起來，他就滿面紅地說：“這個啊，咱家四丫頭在平城買回來的。”

　這話一說起來，那沒人不說他福氣好。

　就這大半年的時間，他家日子過得跟坐火箭似的，別家別說追，都不到他家跑到哪了。

　蘇瓷因為軍訓搞出了生鐘，早上也沒有睡著懶覺。

　而今天只要一出門，但凡見到人，大概率都會聽到一句：“哎呀，大學生回來啦？”

　蘇瓷知道這話里酸的分，所以欣然接大家的夸獎。

　冬天外面實在冷，出去轉一圈也就回來了。

　家里現在買了爐子，也燒上了煤球。

　爐子上燒著一鋁鍋熱水，屋里就被蒸得異常暖和。

　蘇瓷打了門簾進屋坐下來，著手說：“外面太冷了，還是家里暖和。”

　蘇華榮在家一邊看電視一邊做針線，莊子上好幾個人婦人都在這里，就家的暖氣也看家的電視。葉蘇芳、葉安家和葉安軍家的大寶也坐在旁邊，都盯著電視看。

　蘇華榮看著蘇瓷說：“那就在家看看電視，別出去。”

　蘇瓷勾了小板凳在爐子邊坐下來，問蘇華榮，“三姐每天都去縣城擺攤？”

　蘇華榮把針尖放到頭皮上兩下，看蘇瓷一眼，“也不都去縣城，哪里有集就去哪里。今天去縣城，明天去公社，還有附近的幾個公社，只要錯開逢集，都去的。”

　蘇瓷把手放在爐口那一邊烤一邊，“賺的怎麼樣啊？”

　蔣云霞接話道：“賺的不錯的，蘇紅腦子活眼好會拿貨，干的又早，每次出攤都賺不錢的。是個有本事的丫頭，就能想到找廠子拉貨去賣，也知道怎麼賣，欸，你說。”

　蘇瓷只當聊家常了，又問：“怎麼和葉安慧混一起了？”

　蘇華榮接話道：“是安慧看你三姐干，找著你三姐的，兩人就好上了。”

　蘇瓷的手烤熱了，收回來揣到棉的口袋里。

　往眼睛眨也不眨正在看電視的葉蘇芳看一眼，繼續問：“怎麼不帶蘇芳一起？”

　葉蘇芳倒還聽到這話的，忽回了句：“我才不跟去！”

　蘇華榮轉頭看向斥一句：“你就是沒出息！”

　斥完轉回頭看向蘇瓷，詳細跟解釋說：“蘇紅開始帶出去過兩回，兩人鬧不愉快。蘇芳說蘇紅老是罵，蘇紅嫌蘇芳笨手笨腳什麼都干不好，兩人吵一架蘇芳就不去了。”

　葉蘇芳又說：“老是罵我，我憑什麼去？”

　蘇華榮恨鐵不鋼道：“你就不能多學著一點？自己沒本事還不能人罵，從前你四姐你去讀書你也是，人笑話兩句就不去了，你說你能做什麼？”

　葉蘇芳扁扁，目不離電視屏幕，“我什麼都不能做，行了吧！”

　蘇華榮知道，再說下去這丫頭又要來脾氣不高興了，人見長脾氣也見長。

　蘇瓷看看蘇華榮，再看看葉蘇芳，也沒再往下說。

　葉蘇芳這丫頭不服說的，說了也不聽，要是說多了的話，好像在故意貶低一樣，自尊心還強。就是又笨又不上進，還接不了別人說不好。

　這話題沒什麼好繼續的了，莊子上的其他婦人又忙開口，岔開話題問蘇瓷：“蘇瓷你在平城上大學，平城什麼樣啊，給我們說說唄。”

　蘇瓷笑笑，也就給大家講平城去了。

　講的時候在心里想著，在家怪無聊的，明天跟葉蘇紅趕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