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掛掉電話從沙發上起, 收起毯放進櫥里,又換了得的裳。
在正廳手握熱水杯取暖等了二十來分鐘,聽到院門上響起敲門聲。
放下水杯起到大門上去開門, 門一開看到一個戴圓形眼鏡的年輕人, 他脖子上掛了個相機,明顯就是錢小川打電話過來說的記者了。
蘇瓷很客氣地和他打招呼, 他卻在看到蘇瓷的時候愣了一下。回過神的時候意識到自己有一些失禮,他忙又笑了道:“不好意思, 我以為您是個年齡比較大的專家。”
蘇瓷就當他是在抬舉自己了, 仍是客氣地笑著招呼他進屋。進垂花門直接領他到西廂,給他倒了一杯熱水,然后向他介紹:“這就是我平時工作的地方。”
年輕記者好像對這里的一切都很興趣, 端起相機就是一頓咔咔拍。取景框拍到蘇瓷的時候, 他下意識又愣了一會,好片刻回神又是咔咔幾下。
隨后他認真給蘇瓷拍了幾組照片, 當然都是擺拍。拍好放下相機坐下來,又拿出筆和筆記本來,問了蘇瓷一連串關于古董修復的問題。
一開始主要是問蘇瓷幾天前修復好的那個青銅,問一些修復上的細節,比如說花紋那麼細,都是怎麼焊接的,又是怎麼打磨掉焊接痕跡的。還有每天要花多長時間在上面,前前后后修復出來,總共花了多長時間等一些問題。
問完青銅的問題后, 他又接著問了些其他的。比如蘇瓷年齡并不大,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修復手藝。問怎麼會喜歡上修復古董,又是怎麼走上這條路的, 諸如此類的問題。
蘇瓷幾乎每個問題都回答了,用最巧妙的方式給出最合適的答案。
年輕記者問完所有的問題,蘇瓷回答完所有問題,這場采訪也就結束了。
年輕記者也沒多留,掛上自己的相機拿上自己的東西,笑著跟蘇瓷說:“您是我見過的,在這一行混的最年輕的士了,見識和手藝還都不凡。我這篇報道要是發出去,一定能火。”
蘇瓷從頭到尾都是落落大方的,看著他笑笑說:“希可以。”
之所以這麼爽快愿意接采訪,自然也是為了火,辛辛苦苦干了兩個月,脖子都快要干斷了,眼下有個出名的機會送上門來了,怎麼能不立馬給抓住?
年輕記者看蘇瓷好說話,又和寒暄了幾句閑話,多喝了兩杯茶。聊到差不多盡興了,他也就沒再多打擾蘇瓷,拿好自己的相機和采訪稿,客氣地打聲招呼走人。
蘇瓷還是把他送到了大門上,看他進胡同自己才回來。
回來立馬換回一舒服自在的服,把櫥的毯再掏過來,把自己裹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休閑放松的時候就不大管外面的事,只管舒服自己的。
這年頭又沒有網絡,大冬天的窩在家里只能看看電視,也便接不到多外界消息。
幾天后的傍晚,錢小川給帶回來了外頭的消息。
他到家進正廳坐下來,把一份報紙往蘇瓷面前一扔,重聲道:“老大!你出名啦!”
蘇瓷雖然不覺得有多意外,但在拿起報紙看自己照片的時候,還是沒忍住上翹的角。隨便掃了一下吹的那篇文字,掃完看向錢小川說:“我照相還好看哈?”
錢小川:“???”
您敢看半天盡看照片好不好看了?
錢小川樂得很,對蘇瓷說:“是好看,所以這版報紙火起來了。王教授找你修的那個青銅,現在已經放到博館展出了,您這真是應了那四個字——一戰名!”
蘇瓷聽他這麼夸自己,歡喜但不飄。之前在藏古界只是小有名氣,現在確實算是徹底出名了,憑著實力和手藝出的名,在藏古界的地位也算是穩住了。
有了這半版報紙的名氣,以后但凡在圈里做點什麼,那不都是輕而易舉?
的實力和手藝,現在可是報紙和平大考古學院雙認證過的。
修復好的青銅就在博館里,誰要是還質疑,去博館一看便知。
那東西之前碎了三十多塊,圈里只要有點消息來源的人都知道。
蘇瓷把這版有關自己的報紙剪下來,在了大相框里。
剛把大相框掛起來,連躍回來也帶了份同樣的報紙,蘇瓷只好又在五斗柜里收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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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瓷在八六年元月上報名,一夜之間了圈子里幾乎人人都知道的存在。作為一個修復了頂級難度青銅,且還長得那麼漂亮的人,想不出名都很難。
而蘇瓷的這次出名并不是偶然,所以也沒有那種不真實的恍惚。淡定且平常地接一切屬于自己的名氣和榮譽,并穩而踏實地繼續走下面的每一步。
一九八六年二月八日,是新一年的除夕。
這一天連躍終于如嘗所愿出現在了葉家的餐桌上,正式以準婿的份加這個大家庭。
他在葉家過了新年,陪蘇瓷過了初五才回平城。
初五這一天蘇瓷帶他出去遛彎兒,居然在大隊上了好久不曾見過的鄰居吳巧艷。
蘇瓷如今看起來除了比以前更時髦洋氣,皮和氣質都更好了以外,其他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吳巧艷儼然已經活了鄉下普通婦人一枚,看起來還是過得不大幸福的那一類。
蘇瓷現在再看到,已經不會多給眼了。
但吳巧艷打眼看到蘇瓷,卻是比年輕的時候更加恨得牙,幾乎要把一牙齒咬碎。
十年過來,如愿嫁給了嚴正兵,并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但嚴正兵到現在還是一點暴富的跡象都沒有。頭先做了幾年生意,幾乎是做什麼虧什麼,本就賺不到多錢。
這一年跟著嚴正兵又趕趟兒去南方打工,結果一年下來,還是沒賺到什麼錢。人家好歹還弄西裝回來顯擺顯擺呢,夫妻倆那就是一個灰頭土臉,啥也沒賺到。
嚴正兵這幾年也被磨得沒干勁了,說今年不出去打工了,就在家找點苦力活干一干,能活就活,不能活拉倒。他大約就是沒賺錢的命,不管做什麼都不趁手,就適合當個二流子。
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也沒賺到什麼錢,于是今年回來,大過年的約到一起又混起來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一起煙打麻將,其他正事就不干了。
吳巧艷今天好容易才把他給出來,誰知道就遇到了蘇瓷和對象,真是走哪都能氣半死!
這他娘的,老天爺故意不想讓好過,不想給活路,就是要氣死!
重生之后一直堅信,只要自己搶到嚴正兵,就可以把葉四丫上輩子過的好日子搶到自己頭上來,誰知道嚴正兵是搶過來了,但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而以為沒了嚴正兵會一無所有的葉四丫,這輩子卻考上了名牌大學,找了個更好的對象,還撿破爛撿了富豪!
聽說在平城買了很多房子,平城那里的房子,這年頭哪怕是一堆破爛,再過一些年那都是真金白銀的錢啊!弄這麼多財產在手里,幾輩子都花不完啊!真富豪啊!
都是重生,為什麼葉四丫過得比上輩子還要好!
而,卻活得還不如上輩子!
嚴正兵哪里是什麼氣運之子,他簡直就是個大炮灰啊!
越想越氣越想越氣,吳巧艷握著嚴正兵的胳膊,下意識就收指甲掐了下去。
嚴正兵被掐得唉喲一聲喊,沒好氣道:“掐我干什麼?”
吳巧艷白他一眼,“掐死你了嗎?”
嚴正兵勾冷笑一下,居然看穿了的心思,并且下不留道:“那是你鄰居吧,你就別跟人比了,你連嫉妒的資本都沒有,沒看人家看都不多看你一眼?”
吳巧艷被他說得更加氣,又一下狠掐在他胳膊上。
掐完也沒心再跟他到逛了,跺一腳扭頭就往家里去了。
而這一天出來逛了一肚子的氣,回家在心里慪幾天,竟慪出病來了。
只要晚上躺下來閉眼睡覺,眼前總是浮現蘇瓷如白瓷,笑靨如花被對象牽手往前走的樣子。甚至蘇瓷上穿的什麼服,穿的什麼鞋子,都一一記得很清楚。
甚至開始想起上輩子,葉四丫后來坐在豪車里回家,手指上戴個鴿子蛋,羨煞了一幫人。做夢都想過葉四丫上輩子過的生活,結果哪知道,這輩子的嚴正兵是個徹頭徹尾的廢。
就這樣恍恍惚惚小半月,恍惚的狀態不但沒好,還越來越嚴重。慪在心里的這口氣怎麼也散不出去,想哪難到哪,最后心里憋得不過氣,竟哇一聲吐出了一口來。
吐完一口往墻上一靠,雙目完全呆滯,然后便看到了自己幻想了一輩子的場景——住上了大豪宅,使上了隊的保姆,坐上了豪車,吃上了滿桌子的鮑魚山珍……
想——重生回來后的那天下午,就應該直接進葉家,一把掐死葉四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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