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老了,皮糙了,聲音啞了,甚至連形都如同旁的中年老頭一樣,變得壯,再無半點當年的風采。待他靠得更近了些,還發現,他的鬢發也染了霜白。
雖模子還能瞧出當年的樣子,但他如今的確是不能再同當年比了。
長公主忽然笑了。
不是笑旁人,是在笑自己。
這就是當年鐵了心要嫁的人,當年慕他慕到近乎癡狂的人。可如今再看,他也不過如此。
其實早就認清他了,早在十多年前他誣陷自己毒殺陶氏后,又倒戈晉王開始。
當時就認清他了,他早已不是心目中的那個魏無垠。
不是年時同一起長大的那個魏無垠了……
而年時的魏無垠是什麼樣的,時間太過久遠,那段歲月早被塵封于心底,如今再回首,儼然恍若已隔世。
那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年郎。
會追在他后喊他無垠哥哥……
犯了錯,父皇兇,兄長斥,他會維護著……
罰時,他會特別仗義的同跪在一起挨罰。他說過,有福同,有難要一起同當。
旁的公主都文文靜靜的,私下里取笑囂張跋扈時……也是他,站出來說,囂張些又有什麼不好?是元后嫡出的公主,份極是尊貴。
兄長說再如此淘氣小心日后要嫁不出去,悄悄躲起來委屈時,他會帶著最的吃食,一拍脯向保證,嫁不出去就他娶。
記憶中的那張臉漸漸的同眼前的這張臉吻合,想起塵封的那些往事,長公主心也漸漸趨于平和。
看著面前陌生又悉的男子,平靜著問他:“你今日來,是為了珩兒娶妻一事嗎?”
見主提及,魏國公索也直接說了道:“珩兒他這般糊涂,你竟不知道攔著他?”便是過來有求和之意,但說出來的話,卻仍是數落和斥責。
長公主微微一笑。
仍立在廊檐之下,并未邀請魏國公進去坐。
立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著他道:“是嗎?他糊涂嗎?我不覺得,我倒覺得他這樣做好。”
魏國公顯然是沒料到會這樣說,他狠狠愣住。
看到他這樣的表,長公主心中滿意極了。
于是于廊上緩緩踱步徘徊,是以一副勝利者的驕傲姿態。
“你想挑撥我們母子間的關系是嗎?魏無垠,你算盤打錯了。”長公主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你肯定覺得我當時既然不答應讓氏門做妾,如今必然會極力反對珩兒迎為妻。是,我本來也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我這幾日想通了,我忽然覺得,讓你們魏家門楣有辱,這也是一樁極好的事兒。”
“至于珩兒嘛,他想娶誰就讓他去娶好了。他如今這般一心一意只待一個人好,總比那些三心二意娶了妻又要納貴妾,妾進門了又開始寵妾滅妻的人好。”
“魏無垠,你知道嗎?當年你若能頂住皇權的施,全然以一人之力反抗我的父皇,你寧可棄了前程也要同陶氏雙宿雙棲,我倒是能敬你三分。你看看如今你的兒子,寧辱門風,寧舍富貴,他甚至是做好了同你們魏家完全割裂的準備……”
“他比你當年有決心,比你有膽識。等日后他娶了氏,他們二人日日在你們面前晃,想來你也更會想起九泉之下的陶氏吧?哈哈!珩兒能給氏的,你永遠都給不了陶氏,那陶氏死得冤啊,想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哈哈哈哈哈。”
“你瘋了。”魏國公盯著面前這個滿目猙獰滿口瘋話的婦人看,他也早不會拿當當年的那個了,他只冷漠著人,覺得眼前之人陌生至極,他則一遍遍說,“蕭靜華,你定是瘋了。”
長公主才沒瘋,只是忽然想開了。
也不再同他多廢話,既然決心已定,長公主便吩咐邊的姜嬤嬤道:“你即刻就去老夫人那里,就說我們家的世子婦人選本宮已經選好了。本宮明日一早便過去同老人家商量此事,譬如,聘禮要準備哪些,什麼時候登家的門,哦,那氏的母親如今另嫁了徐家,那我們男方登門的話,到底該去哪一家……這些,你都得同老夫人提清楚。”
姜嬤嬤應道:“是。”
姜嬤嬤是長公主邊的老人了,倒半點不懼怕魏國公。
甚至,走下臺階,行至魏國公跟前時,還提醒他道:“長公主雖如今不復當年之寵了,但到底是皇室脈,圣上親妹。國公爺縱再有從龍之功,如今又在前得臉,也不該如此的目無君主,藐視皇室。魏國公,您見到長公主,可行禮了?”
魏國公今日算是一連壁三次,魏珩那一次,長公主這兒一次,還有一次在姜嬤嬤這。
但要他在長公主面前低頭,他也萬萬做不到。所以,只眸如尖刀般犀利刮了主仆二人一眼后,恨恨甩袍離去。
姜嬤嬤則故意沖著魏國公背影道:“這魏國公,想當年也是名一時的翩翩年郎。如今,當真是越發不懂規矩了。這年歲漸長,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長公主目從魏國公背影上收回,恰好姜嬤嬤諷刺完后也朝一旁公主殿下來。
主仆二人目對上。
姜嬤嬤忙問:“殿下,老奴還需要走這一趟嗎?”
長公主話既開了這個口,便沒打算收回。所以,沖姜嬤嬤點了點頭道:“去吧。”
姜嬤嬤不敢多問,只能稱是。
*
清心堂這邊的一切向,魏珩都了如指掌。
當兆安來稟說國公爺是氣沖沖從清心堂出來的,且國公出來后,接著長公主邊的姜嬤嬤便去了老夫人那兒……魏珩便知道,母親這一關,他如今算是徹底過了。
雖在意料之中,但魏珩還是松了口氣。
這會兒他仍坐在窗下,手轉折拇指上的扳指,忽然想到什麼,他吩咐兆安備車。
魏珩打算去一趟謝家。
有些事,有些話,他需要同謝氏兄妹說清楚。
魏珩短時間的再次登門,讓謝槐喜出外。這回魏珩是提前半個時辰遞了拜帖的,所以他人到謝府門前時,謝槐已等候多時了。
魏珩下了車后,謝槐立即迎了過來。
仍是那副客氣又恭敬的模樣。
魏珩盯他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出來他是有什麼預謀和算計的后,魏珩則說:“今日登門是找貴府大姑娘說些事,還謝國公一會兒能請了謝小姐出來相見。”
謝國公聞聲一愣。
但反應過后,他便忙應了下來。
“好。”一邊手請著魏珩進府說話,一邊則立即低了聲音吩咐管家道,“快去把大小姐過來,就說魏世子來了。還有……”謝國公傾過去,覆在管家耳邊道,“提醒,魏世子臉不好看。”
謝槐請了魏珩去正堂坐,又是好茶好水的好一番招待。只是這回,魏珩待謝槐疏遠了些,不比上回來溫和又事事替謝家考慮。
二人獨的這一炷香時間,多是謝槐在說話,魏珩只偶爾答個一二句,言語并不多。
謝槐是明顯覺到了這位當朝紅人魏世子的冷待。
又想著他方才還沒進門時的冷言冷語,以及提及說想要見妹妹的話……一時間,謝槐心中不免也恐慌起來。
他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這位魏大人。
很快,便有人來稟說大小姐過來了。
謝槐忙說:“快讓進來!”說完他便朝一旁魏珩探去,只見魏世子擱下茶盞,目也朝門口送去。
而他臉,仍是凝重。
謝槐不免有山雨來風滿樓之。
比起謝槐的膽怯來,謝端嬅倒是大方許多。后,仍是規規矩矩請安。
謝槐急道:“嬅兒,你可是做了什麼惹惱了魏世子,你自己都不知道?”謝槐想給妹妹開,于是便說就算是做了什麼得罪了魏世子,想來也是無意的,不知的。
但謝端嬅卻看向魏珩說:“我的確是去找過姑娘,世子可是為此事而來?”
魏珩說:“今日來只是想告訴你,下次別再去找了。”又說,“謝小姐以后有什麼事大可以來找我,若再我知道你去為難,便你是子,便你我兩家有些,我也不會手客氣。”
魏珩語氣雖尚可,但這幾句話算是說的相當嚴重了。
謝端嬅倒還沒怎樣,一旁謝槐率先被嚇了一跳。
他忙著嗓音斥責自己妹妹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又說,“魏大人說的話你記住了嗎?還不快應下來!”
但謝端嬅卻并不顧及兄長,只是著坐在高座的魏珩問:“所以,我同姑娘說的那些話,世子也知道了?世子是怎麼想的……”
魏珩挑眉,一臉難以置信的再次朝謝端嬅看過來。
他本來念及是表兄曾經心儀之子,且魏謝兩家又有在,他只是提點,并沒想把話說得太過難聽。
但既然這會兒并不覺得那樣做不妥,反倒是還有點咄咄人的意思,魏珩則也覺得不必再顧全謝家大小姐的臉面。
魏珩直接當著謝槐面道:“我怎麼想的?那我便來告訴你。你想要娘來勸我娶你為妻,這不可能。”他一邊說一邊手指輕輕擊打著案面,不急不徐,又道,“我若娶妻,只會娶一人為妻。”
“誰?”謝端嬅似是猜到了什麼,難得的出了些詫異的神來,一臉的不可置信,“難道……你要迎娶姑娘為正妻?”
魏珩目黯淡,他此刻黝黑的眸審視著謝端嬅,言詞冷漠。
“謝小姐對此有什麼意見?”
謝端嬅并不敢有什麼意見,只是,若真如此的話,那的那個計劃便再也實施不了了。
而魏珩……該信任他嗎?
畢竟他如今位高權重,他早了新帝的左膀右臂。
他又可還能記得當年舊人?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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