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男人的聲音。
松虞的心跳驟停,但還是強自鎮定地轉過頭。
一個年輕小混混,他一臉輕佻,手過來,就要摘掉墨鏡。
松虞后退一步,輕飄飄打開他的手,微微抬起下,聲音里自帶一香風:“干什麼?”
“姐姐,大白天的,戴什麼墨鏡?”他笑嘻嘻地說。
“你說呢?還能是為什麼?”松虞說,象征地抬了抬鏡片,出眉下的淤青——眼影盤畫出來的。
對方心領神會,出一曖昧又同的笑:“你是哪家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呵。”短促而世故地笑了一聲,極其嫻地報出一個/舞俱樂部的名字。
對方又定定地打量了一會兒。
這短短的一分鐘,真是漫長得像一個世紀。但終于聽到那小混混不舍地說:“好嘛,姐姐,回去涂點藥。”
松虞微微勾,毫不留地轉。
騎士靴敲擊地面,噠噠噠的響聲,清脆又嫵。白日里的霓虹燈,凄凄艷艷,照在松虞上,仍然是如此迷人。即將走出紅燈區。
勝利在。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尖在耳邊炸開:
“撒謊!我本不認識!”
一道勁風從松虞面前劃過。本不知道那人是從哪里跑出來,就見一個瘦弱的影,直接從側面朝自己撞過來,狠狠地扯下了自己的墨鏡。
因為用力過猛,劣質墨鏡的塑料邊,竟然在松虞的臉上劃開一道痕。
四目相對,兩邊皆是一怔。
松虞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恰好被一個俱樂部的正派舞撞上了,真倒霉。
推開對方,跌跌撞撞地力往前跑。
但那個舞已經看到了松虞的眼睛。
這雙眼太,太澄澈,絕不可能屬于一個紅燈區的人。
一時之間,妒恨與狂喜都涌上心頭,對方更加放聲地尖道:“就是!你們要抓的就是!!”
出爪一樣的手,狠狠地擒住松虞的外套,尖利的指甲都掐進去,一邊抓撓一邊瘋狂罵。
盆大口一張一合,臉上厚厚的底都簌簌地往下掉。濃妝遮不住滿臉憔悴倦容,反而像個劣質的面。
松虞回頭,不留余地地將推開。
但糾纏不休的拉扯之間,并沒有看到,對方臉上突然出現一抹厲。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準確地從背后出來,握著一臟兮兮的電子針頭,狠狠地扎進了松虞的手背——
“唔……”
霎時之間,不再屬于自己。那是種極其可怕的覺,既痛苦又快樂,眩暈又無比甜。
松虞綿,半跪在地上,用僅存的意志啞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給你打了點好東西。”對方惻惻地說,又恨恨地踢了一腳,“讓你再跑!賤人!”
世界天旋地轉,仿佛變了一個巨大的陀螺,變了五彩斑斕的萬花筒。舞俯視著的、逆的臉,都了無數個重疊的怪影。
然而松虞混沌的大腦中,還剩下一個單字。
逃。
要逃。
逃出貧民窟,逃離這場噩夢,逃這個不屬于的世界。
再一次站起來。
泥點飛濺。奔跑的、單薄的影,倒映在漉漉的泥潭里,像個異世界的游魂。
竭盡全力地向外狂奔。
舞再一次被大力掀翻在地上。不能不用極為驚駭的眼神,著松虞的背影:“這、這還能跑得起來?一整管藥呢!”
直到又聽到后傳來整齊劃一的、極其沉重的腳步聲。
一群彪形大漢出現在面前,為首的是個穿著西裝的男人。
“人呢?”徐旸低頭問。
舞沒好氣地指著前方說:“那邊!你們放心,跑不遠的,我給打了整整一管莉莉,神仙都不了。”
對方毫無反應,過繼續往前走。
卻不甘心,又大喊一聲:“喂!”
徐旸轉過來,只見這風韻猶存的舞,側臥在地上,搔首弄姿,故意出了白生生的大:“你們答應好的賞錢,什麼時候給呀?”
徐旸面無表地說:“現在就給你。”
他毫不留地轉過頭。
下一秒鐘,槍聲驟響。
流滿地。
*
如那舞所言,松虞的確沒有跑遠。
他們在一條窄巷的盡頭找到了。
上臉上都有,半倚在墻邊,被注了過量的藥,已經神志不清。
但盡管目渙然,的眼睛仍然那麼,像漆黑的琉璃,像一座亭亭玉立的雕塑。
恍惚之間,徐旸竟然覺得——這雙眼和池晏很像。
他微微一怔,不自覺地問:“陳小姐,你把芯片放在哪里?”
說出口才意識到,當然自己得不到答案。
一個年輕手下走上前:“這婊/子磕大了,我來教怎麼說人話。”
然而徐旸擺了擺手,攔住他。
“直接手吧。”
手下一愣:“不先審一遍?”
“算了。”
徐旸知道陳松虞是個聰明人,一定不會把芯片放在上。也許還留了后手。
但是芯片總是能找出來。
真正危險的,是陳小姐自己。一直在影響池哥的判斷。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萬劫不復。
這一次松虞站在死路里,無可逃。被惡狠狠地扭住了手腕,雙手背在后,按在肩膀,背轉過。
冷冰冰的槍口抵上漆黑后腦勺。
扣扳機。
“——砰!”
槍聲響起的一瞬間,徐旸微微闔眼,在心里默默道:“對不起,陳小姐。”
他知道其實很無辜。
但這世上每天都有太多無辜的人死去。不差一個。
該為池晏的大業殉葬。
只是還沒來得及睜眼,耳邊響起另一個聲音。
一個森冷的、山崩地裂的聲音。
“徐旸,你好大的膽子。”
徐旸駭然睜眼,只看到遠池晏施施然朝自己走來。
只消一眼。
徐旸就知道……
自己全完了。
池晏仍然面無表,眼神卻冷得像刀子。
修長影落在墻面上,被拉得極長,猶如一頭震怒的兇,遮天蔽日,要將自己生吞活剝。
剛才他聽到的槍聲,是池晏的。
一槍擊中了行刑者的手腕——這是何等恐怖的準和控制力。
他不不慢地走過來。
明明一言未發,所有人都已經不由自主地被這氣勢所震懾,沉默著向兩邊散開,仿佛西分海。
只有徐旸還擋在他面前:“池哥,不能再心了,陳小姐真的不能留……”
“滾開。”
“我不能讓。”
池晏微微勾,仍然看不出喜怒。
“好。”
他一把掐著徐旸的脖子,直接往墻上砸。
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一只冰冷的機械臂,抓著他的后腦勺砸向堅的墻面。鈍相撞,發出了沉悶而可怖的聲響。
咚。咚。咚。
濃稠的順著額角流下來。
一米八幾的男人變了案板上的魚,被釘得死死的,懸在半空,本沒有招架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池晏才漫不經心地松開了手。
他像扔垃圾一樣,將徐旸拋在地上。
徐旸滿臉是,直地摔下來。其他人盡管一臉驚懼,卻不自覺地站得更遠,無人敢去攙扶。
池晏低頭,輕聲問他:“你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嗎?”
“我不該自作主張,越俎代庖……”徐旸癱在地上,像塊爛泥一樣,口齒不清地勉強回答。
池晏微微一笑:“錯了。”
突然輕輕抬手,開了一槍。
槍聲落下,便是另一個人的慘。
對方被準確地中了膝蓋。鮮噴涌,崩一般沾管。他直跪倒在地上。
那是徐旸的心腹之一。
徐旸勉強支撐著,爬了起來。他臉慘白,從牙里出一句話:“我不該向您瞞消息,私下帶著兄弟們過來……”
“又錯了。”
池晏仍微笑著,再開了槍。
子彈命中另一人的膝蓋。鮮如注,對方應聲倒地,驚愕又痛極。
徐旸臉上終于出了一哀求:“池哥,事跟這些兄弟們無關,他們本不知,你、你罰我吧……”
池晏深深看了徐旸一眼,槍口慢條斯理地調轉了方向,對準他的額頭。
影籠罩了徐旸的臉。
如同死神執起鐮刀,他緩慢地閉上眼。
他聽到池晏說:“你不該。”
“砰——”
槍響了。
他還活著。子彈著他耳朵過去,彈殼陷進墻面。
徐旸臉上驟然出喜:“池哥……”
然而池晏只是轉過,留給他一個冷淡的背影。
“你該我池先生。”他平靜地說。
徐旸的臉又變得灰白。他委頓在地,慢慢出一個淋淋的慘笑。
他跟了池晏十三年。
喊了他十三年的“池哥”。
可是兄弟都斷送在今天,是他自找的。
“是,池先生。”
池晏慢慢低頭。
他目沉沉,俯視著松虞。
那件廉價的大外套早就被扯爛了,半遮半掩,曲線一覽無余,銀緞面的料子,在日下閃閃發,更襯出皮的素白,像一座玉白瓷。
他彎腰,下西裝外套,罩在上。
莫名卻又想到S星的初見。
那一夜逃,他追。也曾無知無覺地在鏡頭前褪下外,出骨均勻的后背。皮同樣是這樣理細膩,毫無瑕疵,白得甚至晃眼。
就在這時,松虞轉頭看向了他——
此刻的本該是一片混沌,對于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本沒有知覺,意識不知道神游到了哪個世界。
但在看到池晏的一瞬間,人偶般漆黑的琉璃珠子,毫無焦距地鎖定了他的臉,突然綻放出彩來。
出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超乎常人的興:“拍戲嗎帥哥!只要你肯,我就捧你演男一號!演黑幫太子爺!”
池晏知道松虞本沒有認出自己來。
但現在眼睛只有他。完全被他所吸引。
于是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將摟懷里。
“不需要演,我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文案節(的第一段)終于出現了。
但我知道你們肯定都忘了,嗚嗚嗚。
以及最近搞了個小獎,大家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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