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榮呂又重重地了一把的腰,“乖,老老實實去敬酒,我就放你回劇組,拍完最后幾場戲。”
松虞眼睜睜地看著尤應夢款款地從榮呂懷里走出來。像一只被束縛著脖子的鳥雀,走到某一個面目模糊的政客面前。
這麗的提線木偶,微笑著舉起了酒杯:“我敬您。”
一杯下去。
旁邊的人卻又開始起哄:“好酒量!再來一杯嘛!”
不知為何,在這令人作嘔的起哄聲里,一段久遠的、塵封的記憶,重新回到了松虞眼前。
想起了十九歲的自己。
那時候剛剛拍出了作,半只腳踏進這只圈子。
影片宣傳期,李叢頻頻帶參加飯局,其名曰“結識圈大佬”。
于是這個年輕、貌卻青的導演,也理所當然地為了酒桌上的主角,一朵的花,或者說,某種酒桌文化里的“獎品”。
當然,沒有人會做得太過分。
在上流社會,一切的潛規則都是形的。一切都被包裹在文明的假象之下。
正如榮呂只需要當眾讓尤應夢唱一首歌,就能夠重新馴服。
當年的那些男人,也不過是將松虞團團圍住,起哄讓多喝幾杯,或者是有意無意地的手肘和,或者是占幾句口頭便宜,迫賠笑著聽那些暗示的笑話。
但這對于松虞來說,已經足夠忍無可忍。
很快就在一次酒會上公然離席。
滿座嘩然。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沒人再邀請過,無論是飯局、聚會還是新的工作機會。而伴隨著這樣的冷遇,是坊間的奚落與傳聞:這個年輕的陳導演“不懂事”“沒格局”“太自命清高”。
那時的李叢還沒有變現在這樣,他只是個比松虞大不了幾歲的富家公子。
所以他也只是用悲哀的眼神看著。
“你當然可以拒絕。”他說,“如果你沒有野心。”
“我有野心。只是我的野心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實現。”
這是松虞當時的回答。
“那你注定會走一條很難走的路。”
“我從沒有選擇過……好走的路。”
很多年來,松虞都知道,自己所做的選擇都是在自討苦吃。
但始終甘之如飴。
所以此刻的,也只是平靜地走上前,在眾人的目里,溫而堅定地,奪走了尤應夢手中的空酒杯。
尤應夢抖,驚愕地看了一眼,但松虞只是對微微一笑,安的笑容。
重新滿斟了一杯。
走到了榮呂面前。
“我敬你。”松虞說。
慢慢地抬高了酒杯——酒杯的邊緣,還印著一個嫵的印。
將這杯酒潑到了榮呂的臉上。
霎時之間,會客廳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無比驚愕。連榮呂自己都愣在當場,瞠目結舌,滿臉漉漉的水痕,卻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螞蟻也敢挑釁大象。
這真荒謬,但也真勇敢。
松虞不快意地想,這是悉的寂靜,是在十九歲那年就曾過的寂靜。
知道自己一定會付出代價,但本不在乎。
只在乎這個瞬間。
松虞又轉過,定定地看向尤應夢。
“你想離開這里嗎?”問。
在那一瞬間,尤應夢覺得自己看到了這世界上最麗的一雙眼睛。
是遲疑的。
但還是用盡了全的力氣,點了點頭。
于是松虞握住的手:“那我帶你走。”
們徑直向外跑。
尤應夢一度險些被裹的長給絆倒,但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明明如此纖細,也是如此有力,始終指引著繼續往前。
們推開那些圍觀的男人們,撞倒服務生手中的香檳,澄澈的被搖晃出了猛烈的氣泡,在半空中潑濺出來——像是在慶祝一場突然的重獲新生。
池晏凝視著松虞的背影。
很多年前,他曾經看到過一個同樣麗的人,屈辱地握了酒杯。
于是他一直以為這就是人。
們總是如此溫而孱弱。
所以他只能讓自己墮地獄,來換取……保護一個人的資格。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原來有人可以說不。
他的陳小姐,和那個人一點都不像。
本不需要他的保護,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因為是這樣勇敢和耀眼,因為總是站在下。
所以他也只是站在原地,站在黑暗里,看著松虞以某種一往無前的姿態,沖進了亮得刺眼的明。
*
榮呂終于清醒了過來。
他一臉憤恨地看著那兩個人越來越遙遠的背影,張口就要命人關閉棧道,攔住們。
然而就在此時,一只鋼鐵般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鉆心剜骨的劇痛。
榮呂幾乎以為自己的骨頭都被當場碎了。他咬牙關,才沒有當場失控地痛起來。
汗水模糊的視線往上移。
他看到一張英俊而冷漠的臉。
逆之下,池晏的影是如此高大,巨人一般高大。他仰頭著榮呂,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他握住榮呂的手,仿佛也裹挾著地獄之火的溫度,是能夠將他挫骨揚灰的烈焰。
榮呂臉白得像紙一樣。
他第一次品嘗到了恐懼的滋味。
在這幾乎要窒息的痛里,他不捫心自問:從前自己怎麼會看走了眼,覺得這個男人只是公爵家的一條狗,最好拿?
而池晏微笑著,湊近在他耳邊,輕聲道:“榮議員不會以為,你找人威脅我這件事,就能這樣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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