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白燈籠8

　林常青一早了自己兒的托付,非常樂意地替裴椋收拾好了外出的東西。

　去哪里找夫人孩子，全看他的本事。

　當年他同韓夫人的那一場追逐，可謂是過了大周的大半個山河,花費了小半輩子的時歲月。

　最初兩年是韓夫人追著他跑，等韓夫人的氣消了,他才故意放下了腳步讓韓夫人逮住。

　不要臉的一次又一次的表白，終于將人騙到手,苦盡甘來了,又因韓夫人識破了自個兒當年的謊言，到了自己追。

　這一追,就是十幾年。

　他沒一日安生日子過。

　直到前不久才得了消息,上江南找到了韓夫人，才知道自己除了林玉之外,還有一個兒林冬。

　而作為他多年“好友”加之對其有過救命之恩的裴椋,在早就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兒的況下,卻對自己閉口不談，被質問后,裴椋給他的回應是反問了自己一句,“你是父親,你不知道？”

　他沒他裴椋那麼絕。

　追妻之前，起碼讓他知道了自己有個孩子。

　林常青沒去看裴椋那張忍著怒火的臉，回頭又指了門口備好的另外一輛馬車，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道，“這段日子,多有叨擾，我要是再住下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如今兒就此別過,等世子爺理好了家事，咱們再上門來行祝賀之禮”

　說完之后，林常青便拉著自己的家人，匆匆忙忙地上了馬車。

　來得匆忙，走得更匆忙。

　上了馬車，林常青對上一家人齊刷刷投過來的目，適才的那瀟灑勁兒瞬間就沒了。

　不住鎮國公府，住哪兒

　“不急，我有辦法。”林常青思忖了一瞬后，神極為淡定，吩咐旁的林玉道，“你腳快，先去給那孽徒送個信，就說該是他孝敬師父師公的時候了，咱這回先住他那兒”

　林玉一心念著自己的鋪子，兒就沒想要走，早上還去老街買了一間鋪子，回來后人還沒進門，就被自己的父親拉到了一邊，公然得罪了鎮國公府的主人裴椋。

　這一來，他不走也得走了。

　如今見自個兒的父親，又指了一個落腳地兒，沈頌的鹽鋪子雖離老街遠了些，小了些，但好歹比鎮國寺要方便。

　林玉想了想，覺得可以將就，當下便跳下了馬車，當著裴椋的面，又將早上從鎮國公府牽出來的匹馬給順走了，“主子，不好意思，再借一匹馬用用，用完保證還給你”

　他得先去選一個好點的房間。

　林玉沒敢去看裴椋那張沉如黑墨的臉，埋著頭翻上馬，一溜煙地出了巷子。

　等到林玉趕到了沈頌的鹽鋪子，沈頌已經頗有先見之明地為林家一家人騰出了院子，連著自個兒住的那間屋子都一并騰了出來。

　“主子說院子不大，統共就三間房，知道師父師公要來，我這個做徒弟的，豈有不讓之禮，房間都收拾好了，他們要是過來了，你就好生招待，他們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沈頌走之前，同屋里的小廝已經代好了。

　林玉到了鋪子后，小廝一字不地將話傳到，說著就要將林玉帶進門了，林玉才猛地反應過來。

　沈頌跑了。

　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林玉忙地折回去，將消息帶給了林冬，“人已經走了，你要是上巫山，這回可別帶上我，我還得留在城里發財”

　裴椋看著林家一家人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一人立在那鎮國公府的牌匾之下，好半晌才有了反應。

　沒再進鎮國公府。

　而是當真一頭鉆進了林常青給他備好的馬車，沒有半點耽擱，直接趕往了城外。

　半路上，嚴二便打聽到了詳細的消息，“夫人是凌晨出的城門，沒坐馬車，同春杏混在出城的百姓中過的關口，屬下已經知會了沿路的暗樁，多加留意。”

　裴椋心頭的燥意已經四竄。

　從鎮國公府出來的那一刻，才終于意識到這事兒已經遠遠地超出了自己的預想。

　還真就凈出戶，走了

　自親以來，裴椋還從未如此費過心神。

　剛察覺出自己喜歡上了，姜姝便給了他該有的回應，雙向奔赴的，來的甜也容易，讓他整個人掉進了罐子里淹著。

　哪里嘗過求而不得是什麼。

　如今頭一回嘗了被拋棄的滋味，心頭那陌生的焦灼，便如同蟲螞叮咬，坐立不安。

　大理寺的蔣大人在大理寺候了一日，等著他審批公文。

　昨兒等了一夜，見人進宮后沒再回來，便忍了一個晚上，忍到了今兒到了當值的時辰，還沒看到人，一著急便拿著公文找到了鎮國公府。

　昨兒夜里鎮國公府的那場戲和今早林常青的那幾句話，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

　蔣大人聽了個大概，得知裴椋今兒要出城，愣是追了一路，追到了城門口，將人攔住，“大人若是上巫山，屬下可以帶路”

　他在巫山住了幾個月，已經對巫山的一切頗為悉。

　大人若是要去，他完全可以當個臨時的向導。

　當初裴椋送蔣大人上山，就是嫌棄他那張，想得個清凈，剛好朝廷又派了任務，要大理寺出個人手，去同巫山的土匪頭子勸和。

　最后沒將對方勸下來，卻將自個兒折了進來，走的時候，蔣大人就是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還暗自打定了注意，等以后辭了，就去那山頭上，安晚年。

　如今得知裴椋要去，便抓住了機會，極力地自薦。

　裴椋沒去過巫山，如今還真就缺這麼個人才，當下就嚴二一偏頭，人就被拎起來，塞進了馬車。

　“大人放心，巫山雖說是土匪窩，那也不過是對外傳出來的假象，實則里頭就是一群無家可歸的流民和被棄的傷殘戰士，沈大當家的，當了幾年的活菩薩，給了這些人安置，不管是治好了的還是沒治好的，大伙兒都舍不得離開，留了下來，繼續收留被戰事沖散的流民和被棄的傷員，這人一多，吃飯的難免就多了起來，平日里大伙兒都是種種田，自給自足，只有那麼幾回，遇上了天災，才去山下搶了朝廷從各地百姓上搜刮來的進供品”

　蔣大人賣力地為巫山洗刷冤屈。

　“至于上回攻城，那是”太子的主意，蔣大人沒明著點出來，既然裴大人當初也參與了黨爭，自然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總之，巫山人并非是壞人。

　夫人就算去了那里，也絕對地安全，“這馬上就要立夏了，長安城一熱起來，就跟個火爐子一樣，就算那遮之，腳底下也能冒出一熱氣，將你當了螃蟹蒸巫山不一樣，空氣好，壞境好，又涼快，我倒是覺得夫人在巫山養胎不錯，大人不必太過于擔”

　蔣大人還沒說完，對面突地就飛過來了一粒瓜子殼，落在他剛合上的牙關子上，整口牙都被震地酸痛，立馬閉了，再也不敢吭上一句。

　姜姝傍晚才到的巫山。

　一路上為了避開耳目，不被攔下來，耽誤了不時辰。

　人一到，山里便舉辦了一場接風宴。

　早年姜姝子‘差’，被沈頌帶出來到了巫山‘尋醫’，大伙兒都已經很悉了，如今人一到，比起裴夫人的稱呼，眾人更習慣了稱為“姜姑娘。”

　“聽沈大當家的說，姜姑娘如今嫁了個了不起的人，是什麼，什麼國公夫人”巫山上的人離了朝廷的管制，不問世事，一向熱，更何況是看到了好久沒來的姜姝，一頓飯還沒開始，不管是婦人還是小伙子，都圍過來，圖個熱鬧。

　那人剛說完，又一人接了話，“鎮國公府的夫人，長寧長公主的兒媳婦”

　最先開口的那位婦人，低頭一嘆，惋惜地道，“那可是個貴人，長公主的兒子，單論份，確實比咱大當家的，要厲害些”

　這話一出來，就有人不樂意了。

　“份高貴不就是會投胎嗎？圖的是運氣，咱們大當家都不屑得用那份，要真論起本事和長相，咱大當家的能輸”那人說得義憤填膺，眾人都被震懾了下來。

　姜姝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氣氛，埋頭吃著盤里的春餅。

　旁的一位嬸子覺得那人說得在理，點了點頭道，“是，本事是有，長相也好，那到底是為啥到手的鴨子給飛了，讓姜姑娘嫁給了外人”

　巫山的人都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是什麼文化人。

　養在山里自在慣了，說話也從不會避諱。

　姜姝見怪不怪，一口餅塞到里，慢慢地嚼著，胳膊肘突地就被適才說話的嬸子了一下，“姜姑娘，你可給咱們說說，那位鎮國公府的世子爺長得如何，是不是比大當家好看”

　姑娘家，沒經事世，能圖的不就是長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