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年年初, 宜佳禾檢時查出子宮里長了個小瘤子。自己沒什麼反應,進手室前還拿著平板改劇本。遲意倒是擔心得不輕,把薔雅、協和的醫生聯系了個遍。江潤如得知后還以為阿姨得了什麼重癥疾病, 特意飛來南境一趟。
不來還好。
這一來, 宜佳禾看到江潤如無名指上的戒指, 想起來那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念叨遲意:“小如大學一畢業就結婚,再看看你, 這都畢業三年了,連個男朋友的影也沒見著。”
遲意沒什麼底氣地解釋:“那是高中同學, 青梅竹馬,基礎深厚。”
宜佳禾煞有其事的問:“怎麼?你沒上高中?”
遲意強詞奪理:“我高中忙著考年級第一。”
被宜佳禾一提醒, 遲意才想起來,大四便進到電視臺實習,畢業轉正,眨眼也工作三年了。
影視行業競爭激烈,機遇與危機并存。遲意靠實力也有運氣,從打雜實習生到單獨帶團隊, 再到帶領團隊制作出一檔檔膾炙人口的綜藝節目。
職三周年那天, 團隊里的小姑娘弄了個聯歡會,連已經轉崗到藝人經紀的溫黛也來請來了。
第一次見溫黛真人的實習生捂著激地跺腳:“我哥哥的經紀人嗚嗚嗚嗚能不能要簽名啊。”
溫黛眨著眼開玩笑:“多向你組長學習, 過幾年讓你哥哥追你后面給簽名。”
小實習生腦回路活泛,瞪圓了眼,沖遲意喊:“嫂子?”
遲意無奈地看溫黛:“別嚇我員工。”
玩笑開夠了,溫黛把遲意拉到吧臺旁, 避開人說:“我正要和你說李嵩的事。”
“怎麼了?”遲意剛實習時被溫黛帶過一段時間, 工作上的人世故多是跟著學的。溫黛轉崗后, 兩人有事沒事常約著見面, 依然在。
“李嵩也不知了什麼刺激,嚷嚷著要去當兵。他現在人氣如日中天,真去當兩年兵,再回來娛樂圈里誰還能記得他。”
溫黛口中的李嵩,是近幾年新起小偶像,22歲,今年剛從電影學院畢業,正人也正,是圈里難得可貴的演技派新人。
遲意和他最早的聯系,便是他擔任男主角參演的首部電影是由自己的同名小說改編的《我炙熱年》。
“他最聽你的話,明天你去我那幫我勸勸他。”溫黛雙手合十,“看在我是你學姐,并且在你剛工作時帶過你幾個月的份上,就幫我這回。”
李嵩出演《我炙熱年》男主時19歲,正是青春蓬的年紀。估計是戲太深,隨著電影殺青,他展開了對遲意長達三年的追求。小打小鬧,一年見不著幾次面。
遲意只拿他當是還沒定的弟弟,從擱在心上。
況且念著當年溫黛對自己的提攜以及這些年誼,對于所托之事遲意自然能幫就幫。
“我這還真有個辦法。”遲意非常自然地從手袋里出筆記本電腦,并沒有意識到此刻是在聚會,“你還記得我去年制作的軍旅綜藝嗎?幾乎每期的播放量都是平臺第一,節目不僅口碑好,而且為藝人后續發展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溫黛也是隨時隨地都能工作,拒絕無效社的人。往電腦屏幕前面一湊,聽遲意繼續說:“這檔綜藝馬上要推出第2季,目前嘉賓定了蘇戈和傅湛今,一個是超一線影后,一個是紅十年的歌手傅湛今。”
溫黛一挑眉,期待地向。那眼神分明是說:看看我們家小嵩嵩叭!
遲意無奈地笑,回答:“本來就打算邀請李嵩的,還擔心你不舍得放人。你應該知道,我這檔節目力在還原最真實的軍營驗,和部隊的戰士一同吃住練。”不好意思地鼻子,承認,“就是因為太累太苦,談的好幾個藝人都婉拒了。”
“你放心,我這次肯定舍得。比起真讓他當兵,這點累算什麼。他堅持不下來才好呢,早早地斷了當兵的念頭。”溫黛喜上眉梢,敞開雙臂抱了抱,不忘叮囑,“對了,意,我讓你犧牲相,你可別真答應他的追求。我這兩年手上可培養的好苗子不多,不想讓他因為什麼偶像失德毀了星途。”
“……”遲意到邊的那句“不過你放心,第二季綜藝強一點,不會太累”卡在嚨口,決定先讓藝人和團隊有些力也好的。
溫黛可能是真的擔心遲意紅禍水,所以不放過任何一斷了李嵩這個念想的機會。所以在聚會快結束時,給林向榮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遲意。
遲意對此深無奈。不過省得請代駕,樂得自在,便安心上了林向榮的車。
林向榮這幾年徹底在娛樂圈銷聲匿跡,那個大街小巷播放著《八月薇安》的夏天似乎已經過去好多年。
但他撕掉“歌手”標簽后依舊活得彩,用更自由自在的方式繼續寫歌、唱歌,空出來的時間做背包客、開民宿,在“隨心隨”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車子緩緩駛開,林向榮遞給盒酸,讓解解酒。
遲意道了謝,從雜柜里巾時,看到了底下的一個平安符,隨手拿起來:“這是在欽和宮求的吧。你最近回北央了?”
林向榮側頭看了眼,很快轉回頭,目視前方的車流,平靜地說:“孔明月前幾天落這的。”
這倆人分分合合,估計連當事人都理不清。遲意自覺地沒繼續延這件事,隨口說:“還以為是經紀公司那邊找你。”
“找我做什麼,沒流量難管教,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遲意沒勸他,如果失了傲骨,純商業化,林向榮就不是林向榮了。
等紅綠燈時,林向榮盯著車外:“這個畫展也是你們電視臺聯合推的?”
“什麼畫展?”遲意聞聲偏頭,跟著一起看向商場外墻廣告屏,漫不經心地說,“可能是有聯吧。”
說完,遲意卻沒有立馬收回目,而是定定地看著廣告牌變化的頁面。
彩艷麗的油畫幾何漸漸拼接在一起,旁邊幾個夸張效果的藝字寫著畫家的名字——檀青。
真巧。
遲意想到很多年前的某個冬天。在刺骨的寒風中了解著這個畫家的簡歷生平,背誦著每幅代表作的創作背景和立意。
以及想到了在北央的那兩年。
也因此,遲意意外又不意外地想到了江遂。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發。彩絢麗的廣告漸漸劃出的視野,但腦海里的某些記憶卻逐漸清晰。
江遂自打上次傷后,在領導的命令下擁有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假期。月初回到北央,他便一直沒再出去。
但他是閑不住的格,每天扎在陳予弄的一個軍事俱樂部里,領著一群還沒槍桿高的小孩,講家國夢想,說戰場險遇。
“……最后啊,我們全隊分吃一包餅干,撐到了救援人員到來。你們誰來說說,從這個故事中學到了什麼?”講故事的男人坐在一群孩子間,聲音低緩而有磁,帶著足夠哄孩子的耐心。
“學到了分!”
“對。”
“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
“對。”江遂給他補充,“不能放棄自己,也不能放棄同伴。”
有一個留蘑菇頭小姑娘舉手:“哥哥,餅干好吃嗎?”
江遂被逗笑,朝旁邊看電視的男人抬抬下,示意:“你去問問予哥哥。”
小姑娘一偏頭,眨著大眼睛找到陳予,看著一雙眼恨不得長在電視屏幕里的男人,不知想到什麼,撅起來,較真地沖江遂說:“他站這麼近看電視屏幕眼睛會瞎掉的,我才不要和瞎子玩呢。”
江遂看過去時,這期綜藝正好播完。
片尾曲是一首很有氣勢,耳能詳的軍歌。這群小屁孩雄赳赳氣昂昂地跟著電視節目唱:“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腳踏著祖國的大地……”
陳予盯著這期綜藝結尾的演職人員表,突然問江遂:“你還記得遲意嗎?”
江遂按了按就近小男孩頭頂的帽子,笑著端起兩臂,雙手在空中一晃一晃,給他們當指揮。聽到陳予的問題,他先是猶疑地嗯了聲,緩緩偏頭看過去,不答反問:“怎麼了?”
“沒事。”陳予似乎也覺得自己突然問這麼個問題奇怪的,稀松平常地笑了下,隨手一指電視屏幕,說,“剛剛我看這節目導演是遲意,就突然想起來四中有個同學也這個名字。”
江遂重新看向屏幕,可惜連片尾曲都播完,此刻進電視臺的廣告階段。
江遂盯著這條經典的洗化用品的廣告看了會,才移開視線,淡淡地說了句:“好像是吧。”
他又在這呆了會,把這群孩子陸續送到家長手里。鬧騰的孩子走了,場地一下就安靜下來。江遂幫忙收拾好場地,掐著腰站在斜中,瞇瞇眼,看到家長向陳予咨詢最近買哪只票能賺。
江遂這才想起陳予大學讀的金融專業,畢業后進了一家在國排的上名的證券公司工作,事業上風生水起。軍事俱樂部只是他閑來搞的小投資,這段時間趕上江遂休假,跟著來得勤了點。
孩子黏人地拽著爸爸的手,子朝門外掙,鬧著要去買棉花糖。
家長殷勤而熱地邀請陳予有空去家里玩,才帶著孩子離開。
“你這地弄得舒服,我以后退伍,就來給你打工。”
“直接繼承都行。”
江遂笑罵了一句。
兩人不約而同地仰頭天,天高云淡,明明距離學生時代也沒過幾年,可他們被洪流裹挾,已經飄了很遠很遠。
“走了。”江遂想起來提醒,“我媽明天生日記得來。”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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