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解救

崔翎腦中只覺得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傾瀉而出。

可鼻尖忽而傳來淡淡的腥氣味，白王妃的哭喊哀求，像是一道符，將定住。

心裡一團，眼看著等候在門外的宮嬤嬤們一擁而，卻不知道要做什麼好。

白王妃百忙之中仍舊不肯將崔翎的手撒開，反而越抓越了。

“袁五嫂，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們！求你！”

唐太醫很快就到了，這幾日恰在白王妃產期附近，太醫院百般事務都不再煩擾他。

他幾乎是全心全意在等著白王妃生產。

穩婆們開始有條不紊地作，唐太醫診斷開藥安排，然後令人將閒雜人等驅散。

白王妃的手卻還是地箍住了崔翎的手臂，忍著劇烈的疼痛卯起子，幾乎是在哀求，“求求你，袁五嫂，救我！”

崔翎心神俱。

臨行時宜寧郡主的囑託言猶在耳，也覺得保護悅兒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當親眼聽到白王妃痛苦地哀求聲時，心裡那弦卻有所鬆了。

天平的這一頭是三條人命，活生生的。

那一頭是悅兒的名聲以及未來的人生。

唐太醫眼中閃過不忍，他讓人取了準備好的麻沸散來，餵了白王妃喝下。

眼看著白王妃的意識漸漸地弱了，不再哭鬧，手上的力氣也慢慢鬆開，他嘆了口氣，對著崔翎說道，“五夫人不必留在這裡，出去吧。”

當時崔翎生產的，旁人或許不知，可爲王老太醫嫡傳弟子的唐太醫卻是清楚的。

那樣危急的狀況，千鈞一髮之刻，若不是醫高明的聖手，不可能挽救袁家五夫人的命。

唐太醫曾經無數次假想過，假若當初是他，有沒有可能順利完手。

可他不敢去想結果，因爲他知道，他沒有那個把握。

坊間流傳的“五郎救妻說”唬唬別人是足夠了，可唐太醫卻曉得，五郎從未跟著自家老師學過醫。

武夫舞刀弄槍和醫生手也是風馬不及。

那個爲袁家五夫人手剖腹取子的人，絕不是五郎，這一點唐太醫很確定。

但當他去請教王老太醫時，老爺子一個字都沒有說，卻反而還囑託他，將五郎救妻的事坐實，家若有人問起，他還要笑著說，“袁五爺雖然不曾拜師，但過我老師心教導，許是運氣好，竟讓他做了。”

都到了這副天地，唐太醫心裡很清楚，那個替袁家五夫人手的人，或許是不方便出面的，那麼就應該是袁家後宅中的某位夫人或者小姐。

他不敢多想，也不願意再深下去，便將這件事徹底地埋在了心中。

但此刻唐太醫臨危命，很快就要做一次他沒有完全把握的手。

這次非比尋常，假若他救活了白王妃母子三人，自然是風無限，可若是不能，那他將面對的，不只是責罰，還有可能是職業生涯的終結。

他也很希有個人能站出來拉他一把。

但，不論是出於道義，還是自我修養，他都不肯將袁五夫人拉這潭渾水。

唐太醫見崔翎愣著，皺了皺眉，厲聲喝道，“五夫人，您大可到屋子外頭去候著，不要在此地妨礙我手。”

崔翎這才驚醒，回頭了眼已經安靜下來的白王妃，咬了咬脣，便往屋外走去。

被風一吹，腦子終於清醒了一些。

想該守在這裡得到一個結果，還是趁著無人管，地離開這裡回到家去？

前者一定會冒許多風險，譬如趕到的鎮南侯府白家的人，一定會問給手的人，若不從，等到白王妃有個三長兩短，恐怕要到傷害。

可若是地離開……

沒有宮人送，這諾大的帝宮，本就找不到出宮的方向。

再說，就這樣離開，就好像是個逃兵，總覺得有些不太地道。

儘管心裡懷疑著白王妃是故意要在這個時間點，找自己宮好自己代出那個人來，可崔翎還是希白王妃可以母子平安。

這樣，才能安心。

正當舉棋不定，暗自猶疑之時，忽然聽到耳畔有溫的聲音響起，“袁五嫂，你怎麼在這裡？”

崔翎忙擡起頭來，恰看到聞訊而來的皇帝。

彷彿看到了救星，連忙上前兩步，連行禮都忘記了，就求助似地說道，“白王妃請我宮說話，不知怎麼得，忽然就要臨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皇帝墨亮明的眼眸中泛起一道波，他若有所思地了屋一眼，便又轉過頭來。

他聲安崔翎，“袁五嫂不必害怕，有唐太醫在，白王妃自然母子平安。”

早有宮人將裡面的況彙報給皇帝，看進出的宮人沉重的臉，想來境況並不怎麼好。

崔翎心裡不安，既想要回家，可又覺得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的思想再作著激烈的鬥爭，不能出賣悅兒，可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白王妃一三命，就這樣香消玉殞在面前。

皇帝忍不住將手了出去，輕輕地在肩膀上拍了拍，作輕，像在呵護一個孩子。

他回頭看了眼屋子，對邊的人叮囑了幾句，便轉頭對崔翎說道，“袁五嫂，白王妃這裡有許多人看著，一定無事，朕先送你回去。”

崔翎神恍惚，竟沒有察覺皇帝的手一直輕輕搭在肩上。

只是這建議實在太過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本能地點頭答應下來，“好。”

心有不忍地回頭，忽然又有些猶豫，“那白王妃……可……”

皇帝看著糾結的表，真想將那皺起的眉頭用手攤開。

他有些心疼。

恰這時，有著黑的騎士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在皇帝耳邊耳語了幾句，瞬時又像是一道黑煙，只是轉眼之間，就不知道去了何。

皇帝眉間終於出一笑意，他聲說道，“不要，阿浚已經找到了王老太醫的師弟鬼醫尹力。”

崔翎一愣，隨即激地問道，“夫君他找到了尹力？”

口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好像重新又活了過來，喜極而泣，“真好，真好！”

有一強烈的悸從皇帝心上開出，然後生出花來，蔓延至他全。

他的眼神炙熱，幾乎都能將冰山融化，間不知道因何關係忽然沙啞起來，“翎……五嫂，我送你回府去。”

一直等除了景宮，崔翎纔回過神來。

連忙對著皇帝搖頭，“皇上只要派個人送我到宮門口就是了，袁家的馬車也有跟了一輛過來，就候在那邊。皇上日理萬機，就不勞煩您親自送我了，真的，我一個人回家沒有問題，完全沒有問題！”

皇上衝微微一笑，“今日朕恰好無事，送五嫂回去也無妨。”

他微微一頓，低聲音說道，“鎮南侯府的人約莫馬上就要到了，若是五嫂一個人回去，路上到了，可是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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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侯素來脾氣火，又最心疼白王妃這個兒。

想來，他還沒有接到袁五郎已經找著尹力的報，這種時候，若他遇到了崔翎，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說不定，還會直接將人再綁回景宮來的。

崔翎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若鎮南侯問起，我就告訴他皇上已經找到了鬼醫尹力，白王妃定然可以平安生下兩個孩子的。”

話雖然這樣說，可到底有些底氣不足。

鎮南侯那樣的人，或許未必肯給解釋的機會，直接將端走，那也是可能的。

但儘管如此，還是不想皇帝親自送回府，這有些太興師衆了。

雖然都是五郎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可對崔翎來說，石修謹和皇帝是完全不同的。

假若是石修謹要送，一定不會拒絕，甚至還樂意有這麼個保鏢的。

但皇帝……

除了皇帝九五之尊的份，崔翎對他還有一些顧忌和擔憂。

也許是想多了吧，可總覺得自從那時在西北錯認夫君之後，皇帝看的眼神裡總有些別的什麼。

是戲謔？是嘲諷？是覺得可笑？有些分不清。

總之，就是一種令人不大舒服的覺吧，很複雜，怪怪的，本能地有些抗拒。

想了想，崔翎還是十分堅持，“假若皇上不放心，不如就請派幾位衛士護送我一程吧！”

指了指裡頭，“聽說白王妃兇險得很，您若是當真朝中無事，不妨等一等的消息。”

那是盛朝皇室稀有難得的脈，在皇帝沒有自己親生的子嗣之前，白王妃懷的那個男孩兒，就是盛朝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就算只是一個備胎，但在眼下，他卻有著十分重要的價值。

皇帝見堅持，倒也不再強求，只是心底難免還是有些失落的。不過他很擅長掩飾，臉上的笑容依舊，分毫都不曾改變。

他笑著說道，“那樣也好，我人護送五嫂回家。”

皇帝話音剛落，忽然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九姐姐，你怎麼在這？”

是芙華夫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