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儀式結束后，顧昭誰也沒告訴，離開了。

到門口時，許遠征住他，問他在國安頓的怎麼樣。

顧昭答，很好。

許遠征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只是沉默。

云城到芝加哥的飛行時間，總共有十五個小時。

顧昭坐在靠窗的位置，拿了份財經雜志看著。

飛機升到空中時，有乘務員過來：“先生，請問您喝點什麼？”

顧昭道：“白水吧。”

沒有咖啡因的干擾，長時間坐飛機的疲憊很快襲來。

顧昭放下雜志，閉上了眼睛。

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和母親便是住在一個破舊的居民樓里。

房間常年，冷，滿是腐爛發霉的味道。

鄰居一個是四十多歲的醉漢，一個是二十多歲的。

樓上樓下，魚龍混雜。

他的母親在附近一邊做些小工，一邊帶他。

有時候忙起來，會請隔壁的人照顧他，人不會講故事，講的是遇到過的那些男人，老的，年輕的，有錢的……

醉鬼也時不時喝的醉醺醺，滿口酒氣的逗他。

大概是從三歲開始，顧昭逐漸意識到他和周圍的同齡人不同。

他們都有爸爸，但他沒有。

他跑回去問過母親一次，當時母親便變了臉，一整晚看著窗外發呆。

從此以后，他再也沒有提過。

五歲的時候，他就會在樓下，問路過的叔叔阿姨，手里的空瓶子還要不要。

顧昭整個時，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里長大。

母親用辛辛苦苦存下來的錢，送他上了附近最好的兒園，小學。接最好的教育。

他的績也一直很好，每次考試都是第一。

去學校參加家長會被老師表演，是母親笑容最開心的時候。

這樣的日子，雖然很累，但同時也是快樂的。

顧昭一直覺得，等他長大了，掙錢了，就可以讓母親過上最好的生活。

直到他八歲那年，晚上回家看見母親毫無生氣的躺在地上。

他著急的去敲隔壁的門，醉鬼大叔睡死了，二十多歲的阿姨房間里傳來罵罵咧咧的男聲，幾分鐘后，披散著頭發，衫不整的跑了出來，問他怎麼了。

母親被送到了醫院，他不知道診斷結果是什麼，但阿姨給他留一張五十塊錢的紙幣，離開了。

顧昭茫然的站在原地。

母親安他，說沒事，讓他繼續去上學，等他下次考了第一，他們就能回家了。

半個月后，顧昭不僅考了全班第一，還考了全年紀第一。

他開心的拿著卷子去找母親，卻看見病房里，站了陌生的三個人。

母親越來越虛弱了，說：“小昭，這是簡叔叔和于阿姨，還有小姝妹妹。”

小孩扎著兩個羊角辮，躲在男人的后，歪著腦袋，好奇的看著他。

那時的顧昭還不知道，未來他們和他們為一家人。

母親死的那天，他站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

好像再也沒有一個，可以隨時隨地都等著他回去的地方。

連那個破舊的房子，也不屬于他了。

后來，那天在醫院見到的男人，牽起了他的手，帶他回家。

從那以后，他有了爸爸，也多了一個媽媽，還有一個……妹妹。

會每天纏著他，哥哥哥哥的，好像這個稱呼對來說，很新鮮。

不知道是什麼開始，顧昭漸漸融了這個陌生的家庭。

好像那個破舊的出租屋，那個從來不舍得自己吃穿，卻總是給他最好的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時候，飛機里的廣播響起。

還有二十分鐘降落奧黑爾國際機場。

這一覺，真的睡的很長。

顧昭沒有什麼行李，直接回了住所。

房東是六十多歲的白人老太太，Lorraine。

Lorraine沒有兒，丈夫前幾年去世了，陪伴的，只有一只貓。

顧昭住樓上，兩人平時互不打擾。

他回去的時候，Lorraine正坐在沙發里看電視，看見他回來，開心的道：“Gu，我要告訴你一件特別棒的事。”

顧昭笑了笑：“pleasespeak.”

Lorraine用英文說著：“我們家里多了一個新員，昨天搬來的，特別漂亮的一個孩。”

說話間，有腳步聲傳來。

Lorraine道：“來了。”

孩穿著簡單的白短袖牛仔，扎著馬尾，看著二十出頭。

朝Lorraine問了一聲好后，又看向顧昭，出手揚起笑容：“Hello.Nicetomeetyou.”

顧昭和握了一下手，問道：“中國人？”

孩眼睛生出亮：“你也是嗎？”

“嗯。”

短暫的談后，他們互換了名字。

孩喬冉，是芝加哥大學金融專業的畢業生，正在找工作。

顧昭回了房間，打開手機。

簡姝的消息彈了出來。

五個小時前發的。

是一張他牽著的手，走進禮堂的照片。

照片上的，看著前方，笑的很開心。

他守護了十年的孩，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有人會給幸福，給溫暖。

他也知道，一直都把他當作哥哥，當作唯一的親人。

顧昭把照片保存了下來，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一晃眼，便是幾個小時過去。

天黑之后，他的房間門被敲響。

顧昭起，打開了屋子里的燈，打開門。

來的是喬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朝他揮了揮：“我見你一直沒有下來，我做了晚飯，量多的，你要一起吃嗎？”

顧昭神冷淡：“不用了，謝謝。”

喬冉臉上閃過一尷尬：“那……好吧，打擾你了。”

顧昭關了門，回到位置上。

直到深夜。

他下樓倒水時，Lorraine已經睡了，是喬冉在看電視。

聽到腳步聲，轉過頭，連忙摁了遙控：“是我聲音太大，吵到你了嗎？”

顧昭道：“沒有，我倒杯水。”

喬冉點了點頭，放下懷里的抱枕上樓，走了兩步才開口：“今天……真的不好意思啊，Lorraine后來給我說了，你不喜歡別人打擾到你。”

顧昭放下水杯：“沒關系。”

他只是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的世界。

喬冉沒再說話，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