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最喜歡的,就不會膩。”他把最字咬得很重,彷彿在這是一個深思慮後的答案。
宋煜晃了神,猝不及防被樂知時一口塞進一個藕圓,皺起眉,一臉莫名其妙。
“給你吃我最喜歡的藕圓。”樂知時仰著臉看他,和剛來他家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時候的樂知時天天粘著宋煜,什麼都不懂,中文也不太會說,但會很直接地用行去表達。宋煜每晚睡覺前,都會在枕頭邊發現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有時候還藏到枕頭下面,硌著了才知道。
每次宋煜都把這些小玩拿走,可第二天又會出現在他枕頭邊。
後來的某一天,洗完澡出來的宋煜正巧捉到“肇事者”,見樂知時踮著腳長了乎乎的胳膊夠到他床頭,把小火車和宇航員放在枕頭邊。
被抓住的樂知時也解釋不清,英文裡摻著簡單的中文詞彙黏黏糊糊說個不停。宋煜整理了好久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是想把自己最喜歡的玩送給他,陪他睡。
當時的他卻一口回絕,“我不要你的玩,我又不是小孩。”
樂知時當時就哭了,可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又拿著玩對宋煜乎乎說了一大堆奇怪的英文,告訴他,這個真的很好,這是我最喜歡的玩。
最後宋煜沒了轍,只能留下他的小火車,把宇航員塞他手裡,“一個就夠了。”
那天晚上宋煜躺在床上,面無表地擺弄著小火車頭,不知發了什麼機關,火車頭亮起燈,嗚嗚嗚著,停不下來。害他做了一晚上夢,夢裡團子哭個不停,抱著他不撒手。簡直是最可怕的噩夢。
這麼多年了,一點沒變。
吃完飯,兩人撤了桌子,把立在牆角卷好的兩個榻榻米床墊拿下來鋪好睡午覺。
“高三辛苦麼?我聽說你們三天就用完一筆芯了。”樂知時放好枕頭躺上去,向宋煜。
宋煜從架子上拿出一本《國家地理》翻看,“我也才剛上高三。”
好像也是,而且他這麼聰明,應該是沒那麼辛苦的。樂知時著天花板,他不願意上高中,現在的捲子都多得做不完了,上了高中他可能會死掉。
過敏和哮都沒能讓他死,做題做死就有點太丟人了。
看樂知時還對著天花板眨眼,宋煜放下雜誌命令他:“睡覺。”
樂知時哦了一聲,閉上了眼。
見他終於消停,宋煜把夏涼被扔過去,空調溫度也調高兩度,這才躺了下來。
樂知時閉上眼的樣子很乖。那雙大眼睛好像是他全部生機的唯一容,一旦合上,人就羸弱許多,蒼白許多,會讓宋煜不控制想到上午他發病的樣子。
心是有存檔的,會在一瞬間拉回到某個時刻。
見風長是許多大人對孩子的形容,尤其是許久不見,猛地一見會詫異這孩子怎麼忽然間就長大了。但明明樂知時就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每一天都在一起。宋煜依舊會這麼覺得。
看到這樣安靜躺著的樂知時,宋煜會忍不住想到他第一次因為過敏住院的樣子,也是這麼安靜,小小一個。
那是六歲的宋煜第一次意識到危險的含義。
“宋煜哥哥。”樂知時突然間睜開眼,猛地側轉過來,猝不及防和宋煜面對面,距離很近。
正要指責他還不睡覺,卻見樂知時一臉天真地發問。
“我第一次過敏是什麼樣的,你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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