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樓前，樂知時腳步停了停，換了手提保溫桶，用另一隻手撐傘，手腕有點酸，他換的時候正好起了陣風，傘差點吹翻，樂知時抬手去穩住傘柄，帽子就被掀走，落在地面，快速地被雨水浸了。

樂知時想彎腰把帽子撿起來，可手裡的傘柄和袋子怎麼倒騰都不方便，太累了，他站在原地，仰頭嘆了口氣，忽然看見那棟教學樓下出現了一個悉的影。

是宋煜。

再沒有比這更巧的了，樂知時正要喊他名字，又看見他邊走出來一個個子小的孩兒。兩人靠得近，宋煜手裡拿著一把黑的折疊傘，生說話的時候一直抬頭著他，還輕微踮了踮腳，說個不停，宋煜偶爾會點一下頭，簡短地回答兩句。

說不上為什麼，看見他點頭的時候，樂知時心口突然產生了一點無端的低落和焦慮，潛意識冒出來，催促著他離開這裡。雨下得好大，落在傘面、地上，無不在，沒有任何東西躲得過。

前一秒還為帽子心的樂知時此時顧不上太多，轉過，用傘擋住了自己半個背影，步伐很快地離開了這裡，到後來甚至跑了起來。

他能覺地面的雨水增多，已經泡在雨裡，雖然他的上半還沒有淋到雨，但這種從下而上的冷的水彷彿把他纏住了，令樂知時到不適。慌不擇路下，他從一條小徑穿了出去，試圖找一個方便躲雨，又可以讓他坐一坐的地方。因為他的確有點累了。

逃跑時，腳步濺起的水花發出了些許聲響，但很快就沒在躁的大雨中。教學樓的屋簷下聚了越來越多的學生，討論著中午去哪個食堂吃飯的話題。

“宋煜？你還在聽嗎？”

宋煜的目收回來，但眉頭還皺著，有些敷衍地為自己的走神道歉，“抱歉。”

“沒事，”生笑得很明朗，並不十分在意，“剩下的我們下午再討論吧，先去吃飯。”自覺自己這樣的邀約已經十分自然，不太可能會遭到拒絕。

可沒想到宋煜拿出了手機，低頭撥出了一個電話，然後有些心不在焉地對說，“我有點事，不吃了。”

“啊？不吃了嗎？”生錯愕了一下，又靠近一些，看向宋煜，發現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自己上，甚至拉開了一點距離。

試圖換個說法，臉上流出請求的神，聲音很輕，“那你可不可以送我回一下宿舍？我沒帶傘。很近的，就在那邊。”

雨實在太大，周圍的學生有不都是一個帶一個，分同一把傘快速離開這裡。注視著宋煜，見他第二次撥那個沒人接的電話，以為沒有聽見自己的詢問，準備再次開口。

“借給你了。”宋煜把傘遞給了那個生，衝進雨裡。

生拿著傘愣在原地，不明白好端端的，宋煜怎麼突然有了這麼著急的事，急到把唯一一把傘丟給，也不願意先送過去。

很顯然，也不會猜到，這一切只是因為一個相似的、有一點可能的背影。

樂知時撐著傘，覺自己像條旅途坎坷的流浪狗，被雨水拖著，步伐沉重。不知不覺間，他轉到某間食堂，一層的大廳是很通的落地窗，裡面看起來也很乾淨。他走上臺階，收了傘進去。

等到找到靠窗的位子坐下來，樂知時終於把手裡的東西都放下，手掌都勒地發紅，他了，想找找有沒有帶紙巾，了，最後只拿出手機。

屏幕亮了亮，上面顯示四通未接來電，都是宋煜的。

樂知時嚇了一跳，突然想起自己因為上課的習慣，到現在也沒開震，完全沒有提醒。他慌忙拿起來準備回電，誰知對方更快一步，打了過來。樂知時有些害怕，戰戰兢兢地點了接通。

“你現在在哪兒？為什麼不接電話？”宋煜的語氣不太好，和他平時很不一樣，很急，好像在生氣。

樂知時想回答他的問題，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他慌張地推出通話界面想看看地圖，又擔心拿開會錯過宋煜說話，只好站起來隨便問了一個周圍的人， “你好，請問這是哪個食堂啊？”

宋煜在電話那頭，聽見路人很模糊地報了一個地點，他立刻說，“等著我。”

樂知時坐回了那個靠窗的位子上，低頭看了看已掛斷的界面，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過了兩秒，他又拿起來，調震模式。

腦子鈍鈍的，樂知時垂著頭，凝視著自己手心被勒紅的地方，還有被雨淋的塑料袋。他拉開袋子，低頭探了探，裡面的花還好，還是很香。

這些場面和他來之前想的不太一樣，狼狽許多。他開始覺得自己的好運又溜走了。

傾，手機又一次震起來，樂知時立刻接通，在耳邊。

“你在幾樓？”

樂知時知道他可能已經到了，扭轉著子去看門口，向宋煜解釋自己的位置，“我在一樓，靠近大門的地方，你進來之後右轉應該就能看到我，我穿的是……”

“藍上。”宋煜先說出口。

聲音在電流聲中變得沉鬱，“找到你了。”

這麼快？樂知時迷茫地四張，尋找宋煜的聲音，誰知背後突然間傳來敲擊玻璃的聲音。

咚咚——

一扭頭，宋煜就在外面，握著手機，渾，和他之間只隔著一層被雨水模糊的明玻璃。

他屈起的指節還靠在玻璃窗上，接的那一點點面積，也湮著潤的水漬。

鬼使神差的，樂知時把手掌了上去，蓋住他指節。但下一秒，他又覺得自己的作過分傻氣，尷尬地想要收回。

可宋煜總是更快一步。

屈起的指節展開，手掌翻轉，接著自然而然地上了樂知時的手心。

“跑什麼？”

宋煜人站在他面前，聲音卻從電話里傳來，語氣也比之前松緩很多，讓樂知時產生一種迷濛的覺。但他問完問題，手垂到側，人也離開這裡，往食堂走。

趁宋煜看不到自己的這段時間，樂知時皺了皺眉，想起自己剛剛落荒而逃的樣子，沒法解釋。他抱著僥倖心理，覺得宋煜並沒有看到他，只是猜測。

沒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宋煜就來到了他的面前，把電話掛斷了。他的臉上滿是水珠，短髮和眉都淋，連睫都掛著細小的水滴，明明應該很狼狽，卻產生出一種奇怪的、迷人的氣質。

這張臉應該沒有人不喜歡，樂知時這麼想，完全忘記了他為什麼會淋，明明帶了傘。

宋煜又問了一遍，“你剛剛為什麼要跑？”

“我沒跑。”樂知時下意識起來，“你看我拿這麼多東西，跑得嗎？”他最後小聲嘟囔一句，“我剛來。”

“你覺得你很擅長說謊嗎？”宋煜說話間挑了下眉。

儘管他的語氣並不溫，但樂知時能明顯覺到，看到自己之後，宋煜不像剛剛一接通電話時那樣著急，慢了下來，也沒那麼生氣了。

不過這種變化對宋煜這樣不茍言笑的人來說，實在是太輕微了，換其他人可能覺得毫無分別，更像是樂知時想太多。

他盯著宋煜深黑的瞳孔，心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認輸，“你看到我了？不應該啊，明明我轉過去之前你都沒有發現的。”這一點他很確定，他還用傘擋住了。

宋煜把他掉落的帽子放在桌上。

為了一個相似的背影，淋一場滂沱大雨。

這理由太荒謬了，所以他臨時編了一個。

“你的傘是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