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堪稱吵鬧的輸區裡，兩個人周邊卻出現了一種異樣的靜寂。

直到方木森放下了撐著額頭的手臂，他才聽見耿芝的聲音。

“我沒辦法辯解，小森。雖然我之後就意識到了錯誤，更正了想法，但當時確實是我的錯。”

耿直聲線微啞。

平靜的語氣，帶著誠懇的歉意。

“我為傷害到你道歉。”

他的道歉相當坦。

耿芝脾氣不好，但從來不會死要面子，並不狂妄固執，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對自己的錯誤承認得很乾脆，也誠懇。

遮擋視線的手臂已經收了回來，方木森卻依舊沒有把目放在面前男人上。

他垂下眼眸，看著自己微微泛青的蒼白手背，語氣淡淡。

“你已經道過歉了。”

“但我的道歉沒有做好。”

耿芝說。

“不是你無趣、不好，是我做錯了，不該讓你平白承這些不實的評語。”

的確是他的錯，讓人這麼多年還記得。突然升溫的天氣裡耿芝出了滿背的冷汗，現下呼吸卻又漸漸放緩了下來。

因為耿芝意識到，方木森在為他生氣。

冷靜的、理智到機一般多日發燒都不肯耽誤工作進度分毫的方特助，居然為他了怒，還記得他多年前的一句話，一字不落。

他還能牽他。

就不可能放開手。

方木森並不知道耿芝的想法。輸區人太多，空氣不流通，悶得燥熱，他之前站得久了出了些虛汗，現在上也黏得煩，又涼津津的，旁有人走帶起的風都會覺得冷。

“不管況怎麼樣，都不用和我講了。”

方木森皺著眉，強忍下.的不舒服，吸了口氣，才勉強把話說完。

“沒有必要，以後我們還會是一樣的結果。”

相久了，耿芝仍然會覺得他很無趣。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耿芝沉默了片刻，就在方木森以為對方被說服了的時候，卻聽見他輕聲問。

“你已經想過我們的以後了嗎？”

方木森心底忽然一把火蹭得躥了起來。

他像被踩了尾一樣，幾乎要跳起來，怒到極點，嚨裡都泛出.氣。

“是，我早就想過。”

“我連怎麼解決異國都想過，我不起國外的學費，可以上大學之後選擇流項目，這樣就可以出國去找你，畢業後更可以順利一起。我為此拚了命地打工掙錢，攢錢想見你！”

他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從牙裡咬出來，每個字都是狠狠剖開心尖.，才能被剝出來，帶著淋灕漬。

方木森死死地盯著耿芝，眼裡沒有水，乾至極。

幾乎要乾裂出.來。

“想過又怎麼

樣呢？”

耿芝低頭看他的手背，出手又停在了半空，啞聲說︰“別。”

“別，小森，你的針管回了。”

他的聲音比方木森更沙啞，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耿芝匆忙來護士幫忙調整輸針，方木森沒覺得疼，直到棉球和膠帶撕下來，才發現針.孔附近的一大片皮都青了。

可能是剛剛把對方的手打開時作太大，弄歪了針管了吧。

方木森漠然地想著。

從之前說話開始，耿芝的眼楮裡就一直有，始終未褪，護士重新扎針時，男人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方木森才瞥見他的眼眶似乎也有些泛紅。

大概是自己燒得迷糊，眼楮過於酸痛，看錯了。

明明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麼還能這麼沖稚。

方木森疲憊得厲害，剛剛說完那麼多，本就腫痛的嚨也被砂紙刮磨過一樣疼。他閉目倚在牆上休息，思緒有些昏沉，後背大概已經被不怎麼乾淨的牆皮蹭髒了，但方木森也不想了。

他在嘈雜的背景音中聽見了耿芝的聲音。

很輕。

“對不起。”

“我不想打擾你，但你現在需要照顧，讓我把虧欠你的過錯償還一點，可以嗎？”

方木森想說不需要，你不欠我什麼。

但他嗓子又疼又腫，力氣也耗盡了，實在懶得開口。周圍依舊是吵吵嚷嚷的聲音，混一片，惱人得厲害，不知道什麼時候，方木森就又睡了過去。

病去如，方木森這次發燒打了整整三天的吊瓶。

期間他的思緒一直有些渾渾噩噩，直到後來才漸漸恢復了一些。

三天裡耿芝一直陪著他，工作時，醫院裡，休息時，幾乎寸步不離。方木森那堪稱狠決的拒絕似乎並沒有搖耿芝的想法，連一點影響都沒現出多，反而像是讓他更堅定了些什麼。

方木森沒管。他不舒服，也沒力再和耿芝吵，隻想著這次合作馬上結束，他們很快就不用再有聯系了。

輸結束後又兩天，因為方木森生病而延誤了一部分的收尾工作結束，整個項目終於徹底地完了。

結束那天恰好是周五，一同忙碌了很久的兩個工作團隊早早定好了慶功的地點，一下班就開開心心地打車去了海底坎。

方木森並不是很想再和耿芝一起吃飯，但這畢竟是工作上的事，不管是犒勞自己的團隊，還是尊重合作方，他不到場都不怎麼合適。所以最後，方木森還是跟著去了。

兩個團隊加起來足有三十多人，最近的那家海底坎沒有這麼大的包間，他們就坐在了大廳裡，分散坐了六桌。

這些天的合作下來，兩個團隊互相之間也算比較悉了，而且還有個總是請所有人吃外賣的耿老板，大家坐在一起，聊得也很開心融洽。

方木森不可避免地和耿芝坐在了同一桌上，畢竟他們是兩邊的頭兒。而且剛剛分桌落座時方木森沒怎麼留意，最

後才發現桌對面坐滿了，只有耿芝所在的這邊長椅上還有位置。

一桌五個人，下屬們很默契地把空間更足的雙人座留給了他們兩個。

方木森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平靜地落了座。

眾目睽睽之下，方木森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他平時話就不多，同事們也習慣了，這一桌基本上都是同事們和耿芝在聊。

他們倒是聊得很好。

這是耿芝的特長，他從來都是人群矚目的焦點。

耿芝也給方木森夾過東西，用公筷，脆爽的鮮肚落在餐碟裡時，方木森看著那挾著筷子的修長指尖，沒說話。

但他也沒去踫那些吃的，後來東西堆起來，佔了盤子，耿芝才沒再繼續給他。

吃到一半的時候，方木森盯著冒泡的湯鍋想這頓飯什麼時候結束，周圍的燈卻忽然暗了下來。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但並沒有完全消失，只是關了大燈，隨後這片分區牆壁上的投屏就亮了起來，碩大的屏幕上顯現出幾個明亮的大字。

【方，我你】

方木森額角一跳。

他清楚地聽見了同事們驚訝的議論聲，看見了他們張尋找的好奇目，已經有人朝方木森的位置看了過來。

真正翻滾著湧上來的時候，方木森反而很冷靜，一片混昏暗的環境中，他漠然起，當即便要離席。

只是才剛站起來，他的手腕就忽然被人握住了。

方木森頭也沒回。

“放手。”

圈握在他腕上的手並沒有用太大力氣，不重，卻也無法輕易掙。方木森下了狠力想要甩開鉗製，卻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個陌生而激的聲音。

“小芳！我喜歡你！做我朋友吧”

燈重新亮起來，不遠隔壁桌的一個年輕男生抱著一大束玫瑰花，臉通紅，手也有些抖，卻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面前的生。

服務生們適時出現，舉著懷抱心的玩熊。同桌幾個年輕男生也跟著起哄，用筷子敲著碗盤，圈起手指吹口哨。

“答應他！答應他！”

方木森愣了一下。

他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理解錯了。

剛剛周圍線不足，聲音又嘈雜，連坐在兩人對面的幾個同事都沒留意他們的異，眾人紛紛被隔壁的靜吸引，好奇地看向那桌惹眼的年輕人。

還有人不由慨。

“年輕真好。”

這邊開燈關燈的靜鬧得不小，不客人都在張議論，那一桌似乎是大學生出來聚餐，臨時弄了場告白，沒多久別著大堂經理工牌的中年人也走了過去，給那桌送了盤牛，好像是店裡不小心把“芳”字打錯了，以此致歉。

對面的同事好奇地問方木森︰“方哥，你站起來幹嘛？”

方木森了手腕，這時握在他腕上的手才松開，方木森沒回頭看對方，隻道︰“我去盛個果盤。”

他回來的時候，大家已經重新開始吃東西，不過還有三三兩兩的客人會往年輕人那桌看。

那邊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音量，旁人也再聽不見談詳，只是被表白的那個生表似乎有些僵，並沒有太多突然被告白的驚喜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