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歷216年的最後一天, 天氣預報顯示有大雪。祈言過窗戶,看了看外面沉沉的天,裹好被子繼續賴床。
每個月最後兩天都是公休日, 圖蘭學院基本不會排課,祈言開著個人終端,更新了“破軍”的研究進程。
他這邊剛點提沒一分鐘, 通訊就響起來了,這讓祈言懷疑奧古斯特是不是設置了監控小系統, 他一更新,小系統就會提示。
“祈言,你竟然三個月完了‘破軍’?”
祈言半閉著眼楮,“嗯”了一聲,又解釋︰“有我媽媽的基礎, 而且,來勒托的二十一個月前就已經開始設計了, 不過那時混淆現實的況比較嚴重, 沒敢真正重啟項目。”
奧古斯特嘆了聲氣, “你那時哪裡只是比較嚴重?伊莉莎不知道悄悄哭了多次,我們都很害怕你在混的記憶中再也無法清醒過來。”
祈言很回憶那段時間的狀況, 因為時至今日,他依然分不清那些纏在一起的記憶到底哪些是真實、哪些是由自己虛構的,隻道︰“讓你們擔心了。”
“無論如何,你隻用三個月就做出了‘破軍’!就算加上設計的二十一個月,兩年!你兩年做出的‘破軍’!”
聽著奧古斯特激的發言,祈言神也輕松起來︰“效果現在還測試不了。”
奧古斯特頗有些迫不及待︰“需要連上軍用星艦的中控系統對不對?你要不要請個假再打個申請,去一趟前線?”
“暫時還不用,等將‘破軍’的數據核出來再說。”祈言沒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換了話題,“明天就是新年了,奧古斯特,新年快樂!”
奧古斯特爽朗的笑聲傳過來︰“糾正了多遍了,這種正式的語境裡,應該‘奧古斯特叔叔’!每年都會糾正你,來年依然不照著來!不過今年是你第一次在外面過新年,你不在總有點不習慣。”
祈言毫不猶豫地穿他的話︰“去年新年你在實驗室,前年新年你正好遇見一個難題,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個星期,大前年你生病,在治療艙裡躺了兩天兩夜,所以我們已經連續三個新年沒有一起過了。”
奧古斯特大笑︰“祈言,這些能不能都忘了?”
祈言角微松︰“不能,我記憶力太好了,忘不掉。”
這時,對面傳來伊莉莎的聲音︰“奧古斯特,你在跟祈言通話?”
祈言主道︰“伊莉莎阿姨,新年快樂。”
伊莉莎話裡笑意滿滿︰“祈言新年也快樂!今天會去什麼地方玩兒嗎?”
祈言下意識地向門口,回答︰“應該會,好像要去天穹之鑽廣場看噴泉表演,再參加新年倒數。”
這是陸封寒昨晚睡前跟他提的,說“破軍”做好了,祈家的事已經理完,又不用去學校,正好可以參加參加新年活。
伊莉莎很欣︰“我們祈言終於知道要出去玩兒了!”
祈言沒什麼底氣地反駁︰“我一直都知道的。”他猶豫了會兒,還是提起,“祈文紹……幾天前去世了,他現在的妻子給他吃了‘河堿’。”
伊莉莎和奧古斯特曾和林稚是至好友,自然知道祈文紹是誰,曾經又有哪些事。
兩人都靜了靜。
伊莉莎問︰“你怎麼樣?”
祈言仔細思考︰“我也不知道,我見了他一面,那時他已經活不了了,後來聽見他的死訊,心裡有一瞬間,好像有點……空落落的覺。很奇怪,明明他對我來說,和陌生人差不多。”
從小到大,林稚並不避諱提起祈文紹,形容和評價都非常客觀,所以他對祈文紹沒有期待和依,也沒有怨憤。
“祈言,不奇怪。”伊莉莎聲音溫和徐緩,“你是一個擁有的人,不是程序調控的機,你會因旁人的死亡產生某種緒是正常的。況且這個人的離世,還意味著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是你緣上的父親了。”
又翻了,祈言將半張臉埋進枕頭裡︰“嗯,我知道了。”
祈言下樓時,陸封寒正握著重力在練能,手臂的凸顯出流暢有力的線條。
注意到陸封寒手腕上配置的個人終端微亮,祈言猜應該是跟誰在通話。
見陸封寒神冷銳,他沒有出聲,去廚房倒水喝。
“指揮,你讓我注意著前線況,從遠征軍傳回來的報告上看,由於聯盟軍方表現出議和的傾向,近期,遠征軍和反叛軍之間除小規模外,開火範圍不大,雙方都克制的,反叛軍也一直駐扎原地,沒有大作的跡象。”
文森特向來認為自己是陸封寒手下好用的“工人”之一,不明白陸封寒的用意也沒什麼,反正按吩咐查就是了。
“至於星際海盜,從劫持星艦事件後,又在勒托附近搶過兩次民用運輸艦和一次小型短途星艦,之後就銷聲匿跡。我手裡查到的消息看,他們跟冬眠了似的,只在開普勒大區邊境和南十字大區邊境搞過三次事。”
陸封寒聽完︰“活躍度太低了。”
“我也覺得很低,不知道是不是反叛軍給吃給喝,那群海盜已經不用勞心勞力養活自己了。”文森特問得直接,“指揮,你覺得有問題?”
陸封寒不答反問︰“是不是快到立日了?”
文森特︰“沒錯沒錯,我把這兩個時間記得很清楚!新年那天,指揮艦上的廚房會吃盛大餐,菜的品種是平常的兩倍。等隔幾天,菜的品種變新年的兩倍了,那就是立日到了!”
星艦漂浮在太空中,艦上的人對日夜轉和四季變化都非常遲鈍,要不是通過下艦換來記錄日期,要不就是像文森特這樣,靠廚房菜品變沒變多,來分辨有沒有什麼特殊慶祝日。
一說完,文森特就反應過來︰“指揮,你認為反叛軍會在聯盟立日當天搞事?”
沒等陸封寒回答,他自己先否定︰“應該不可能,如果我是反叛軍的老大,我不會非挑這個日子不可。雖然威懾力是足夠強,相當於踩著聯盟的臉在天穹之鑽廣場地面上又,但立日當天,難度太大了,不僅勒托防守極為嚴格,隨便誰都難進難出,聶將軍為了避免兩面敵,還把中央行政區的兵力都收攏了。指揮,要是這樣反叛軍都攻進了勒托,聯盟也就沒了算了。”
陸封寒沉︰“只有預總不太好。”
文森特沒覺得陸封寒杞人憂天,反而像陸封寒這樣在前線跟反叛軍對峙數年的人,突然冒出的一個預,說不定比參謀團在沙盤上推演一百遍得出的結論都靠譜。
“那我放心上,多盯著看看,有什麼異常就報給你。”
陸封寒應下,又狀似關心下屬︰“今晚不出去年?”
文森特哀嘆︰“什麼年!孤孤單單一個人出去,仰勒托半夜的夜空嗎?不對,勒托天空上,連月亮都雙對!”
陸封寒語氣平淡︰“哦,我跟祈言要出去。”
陸封寒又添上詳細信息︰“去天穹之鑽廣場看噴泉表演,那裡好像還有倒數這個環節?”
文森特︰“……”
我為什麼要毫無戒心地回答這個問題?
指揮,虧我這麼信任你!
祈言發現,有一種冷,陸封寒覺得他冷。在陸封寒切斷通訊看見他後,視線自然就落到了他赤著的腳上。
就在祈言也隨著看自己的腳,正在找理由來解釋為什麼沒穿鞋這件事時,陸封寒幾步走近,一把將他橫抱起來,垂眼問他︰“冬天了,今天還會下雪,不覺得冷?”
祈言怔了怔,手下意識搭上陸封寒的肩膀保持平衡︰“……不冷。”
將人放在沙發上,陸封寒順手踫了踫他的腳背︰“這還不冷?”
話裡沒責怪,反倒有點無奈的意味。
等陸封寒去幫他拿拖鞋,祈言盯著自己的腳。
現在好像……覺到冷了。
很奇怪,明明之前沒覺得冷。
拖鞋也是陸封寒挑的,他的審跟他個人格不相符,一式幾雙,鞋面上是不同的小——豎耳朵的兔子或者長尾松鼠,整雙鞋用不知道什麼皮做,祈言穿著,總覺得像踩在雲上。
盯著松鼠茸茸的尾看了一會兒,祈言開口解釋︰“沒有人會提醒我要穿上拖鞋,我就習慣了。”他又補上允諾,“我會盡量記住。”
陸封寒了他的臉︰“記不住也沒關系,我提醒你。”
夜後,陸封寒開車帶祈言去天穹之鑽廣場。
祈言有些期待︰“人會不會很多?我聽葉裴和夏知揚說,在天穹之鑽廣場年的人不,很。”
“應該還好,每年都限制了人數,要提前預約,約滿了就進不去了,只能在家裡用全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