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封寒照例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我還有事,不陪您聊了。”
等通訊掛斷,破軍詢問“將軍,您記憶出現了錯誤,您接下來沒有日程安排。”
陸封寒坐回自己的椅子,回答破軍“很明顯,這是人類的一種話。”
他亮起虛擬屏,將日歷調出來,盯著上面顯示的數字,許久沒,思考著什麼。
安靜的指揮室裡,破軍再次詢問“將軍,您在看什麼我通過攝像頭分析了您視線的落點,並沒有任何特殊,可是您已經看了六分鐘了。”
陸封寒沒答,問他“梅捷琳他們明天是不是都不在”
破軍“是的,按照幾位艦長傳回的進展報告,明天都無法回程。”
“埃裡希明天休”
“是的。”
“埃裡希休,文森特就會很忙。”
“按照工作量守恆定律,是的。”破軍很好奇,“將軍,您在籌劃什麼或者,星歷217年7月29日這個日期很特殊”
陸封寒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軍服外套往外走“沒錯。”
不知道他是在肯定“籌劃什麼”,還是在對“這個日期很特殊”表示認同。
二十九號,祈言在技部待了五個小時,現場架構了一個檢測工,能夠在短時間,準篩查出力系統損壞區的數據點,避免了技部的人每次都要在浩如煙海的數據流中去艱難尋找。
這個工做出來後,技部的人隻想把祈言供起來,甚至鬥膽生出了想去跟陸封寒搶人的想法。
不過想起陸封寒天天跟進跟出、守得嚴嚴實實的姿態,又被迫打消了心思。
見祈言忙完,葉裴有些奇怪“祈言,今天指揮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手上端著一杯咖啡,正於用咖啡續命的階段,基本杯子一見底,人就跟著升天。
祈言手指發酸,叉著活了兩下,回答葉裴“他說他有事要理,理完會過來接我。”
等祈言往外走了,葉裴又喝了口濃咖啡,苦意在舌尖炸開,突然想到,指揮現在還是祈言的保鏢嗎如果不是,那兩個人依然同進同出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祈言離開技部,金屬門向兩側開,他快走了兩步,出了門,卻沒有看見想見到的那個人。
腳步驀地緩了下來。
雖然伊莉莎告訴他,檢測結果已經完全正常,他的緒恢復了,但祈言還是延續了之前的習慣,分析自己的緒
是失落。
沒有看見陸封寒,知道應該是事還沒有理完,但他還是覺到了失落。
祈言發現,陸封寒已經讓他養了太多習慣。
而這些習慣已經被時間融進了裡。
恍然間,變了他的一部分。
祈言又驀地想起,曾經看過很多論述“”的文章,但文字的表達太過象,他尚不能理解。
而現在,他探索一段關系中存在的緒,隻覺有無刺的藤蔓輕輕纏在了他的腕間,牽著他的心神。
很奇妙的覺。
這一刻,他很想見到陸封寒。
且他很確定,並非是減藥的戒斷反應時湧起的不安驅使的,而是,單純地很想見到那個人。
只是見到,就會很開心。
“破軍,將軍在指揮室嗎”
破軍的聲音從他配置在右手的個人終端上傳出“首席,將軍在您的休息室裡。”
祈言疑“我的房間”
破軍“是的,將軍為您準備了午餐。”
祈言沒有多想,沿著陸封寒帶他走過的路線回了房間。
房間裡,陸封寒見祈言回來,端出溫著的一碗粥,用金屬杓敲了敲碗沿“該吃午飯了,星花菇粥,你嘗嘗能不能吃。”
清楚祈言的挑食,陸封寒用詞不會用“好不好吃”這樣的詞匯,而是很直接能不能。不過他還是很有信心,祈言不拒絕星花菇的口味,熬粥對技含量要求不高。
祈言確實忘了午飯這件事,在框架和數據構的世界裡,他很容易忘記飲食和睡眠。不過這時,嗅到食的香氣,他忽然有些了。
接過陸封寒遞來的杓子,祈言在一旁坐下,嘗了一口,咽下去後,又吃了一口。
陸封寒挑眉,知道以後除了星花菇面,星花菇粥小氣也是吃的。
所以在勒托時,並非他廚藝技能存在缺陷,而是食材跟不上。
量剛好符合祈言胃口的大小,吃完後,祈言淡的薄多了兩分。
將餐收到一邊,陸封寒問祈言“在技部累不累”
“不累,我依照以前看過的資料,做了一個小工,以後他們維修力系統效率會提高一點。”祈言想說自己手指有點酸,要一下,但時間隔了不短,已經不酸了,隻好作罷。
陸封寒這時才拿出一張薄薄的白紙。
祈言看見紙張,眨了眨眼遠征軍為高效和方便存檔,很會使用到紙張。
等再看一眼,祈言看見上面寫有字跡。
字跡是陸封寒的,他認得。
陸封寒道“今天是七月二十九號,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在勒托簽過一份合同。”
祈言點了點頭。
他有些不知道陸封寒是要說什麼。
當時重傷的陸封寒從治療艙中醒過來,滿是戒備。後來,他用一千萬星幣的治療費,讓陸封寒簽下了合約,承諾在兩年的時間裡,保護他的人安全。
這是他當時在陸封寒昏迷的那三天時間裡,想出的唯一辦法。
現在,時間剛剛過去一年。
祈言指出“按照合約,還有一年時間,明年七月二十九號才會到期。”
陸封寒手裡的紙遞了過去“給你。”
祈言接在手裡,紙面上的字跡鐵畫銀鉤,容很悉。
“合約,”祈言念了最上面的一行字,看了看陸封寒,接著往下念,“自星歷217年7月29日起,乙方保護甲方的人生安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時限,終生。到期後,合約解除。薪酬,允許、允許我的墓碑,與你的墓碑並列。”
而在乙方的位置,陸封寒已經簽上了名字。
和最初的合同上一樣的橫豎重,撇捺張狂,筆劃間鋒銳人。
祈言猝然抬眼,看向陸封寒。
“將軍”他的尾音有些抖,可他卻又不確定為什麼會抖。
他隻覺得心跳在加快,有什麼緒要沖出來一般。
陸封寒回應他“我在。”
他面部線條,眉眼是俊朗的,多年的前線生涯將他琢了悍然的匪氣,而這份強在祈言面前,俱和下來。
祈言執著地向他,問他“你知道如果這份合約立你知道這份合約的意義嗎”
“我知道。”
陸封寒當然知道。
他同樣明白一年前的今天,他簽下的那份為期兩年的合約,對於祈言來說,到底存在怎樣的意義。
當時他不解,祈言為什麼會將寫著合同的白紙對折,小心放進一個碼盒了。
他現在明白了。
那是祈言在掙扎著,想竭力嘗試,能不能再在這個世界上活兩年
日日都承著旁人難以知的痛苦和混,卻依然未曾輕易放棄。
雖然陸封寒至今不明白,祈言為什麼會選擇自己。
但他想,他懂,他懂得祈言的心。
祈言眼楮微,他手指薄薄的紙面“那你合同期限”
他思維混,連完整的意思都無法表達出。
可陸封寒聽明白了。
“你想問我什麼”
祈言視線與他相,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時間太長了,要是以後,有一天,你發現我會讓你到疲憊,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怎麼辦”
“沒有怎麼辦,也沒有想象。”陸封寒看著他略顯倉皇的目,語氣輕且堅定,“祈言,你我將軍,我就可以一輩子做你的將軍。”
祈言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
他隻覺陸封寒深刻的眉眼中,揚起一陣風暴,將他卷其中。
他無措出聲“將軍”
“噓,乖,聽我說。”陸封寒將人擁在懷裡,抱著人,順勢靠到了牆上,脊骨抵著,單手攬了祈言的背,視線定在某一。
“我很貪心,我不想只有一年,兩年也不夠,才七百二十天,怎麼夠所以我設置了時限,雖然我認為,一百年,三千六百天,仍是不夠的。”
陸封寒說著話,覺自己裡湧起某種灼燙緒,無法平息,讓他想駕駛著殲擊艦,去小行星帶中穿梭無數遍來消解。
他想到梅捷琳說的,他對死亡存在鈍。
“我獨來獨往慣了,前面十年,或者從十一歲開始到現在,十八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我不存錢,恤金沒有益人,早早想好了墓志銘,設想過未來死亡的場景,很久以前就做好了為聯盟赴死、為群星舍命的準備。
可現在我變了。
因為你。
我不想死在漂浮的星艦殘骸裡,也不想死在某一顆行星上,更不想在粒子炮下被揚灰。
我有了想見的人,只要還剩一口氣在,都一定要爬回來見一面的人。”
祈言指尖輕,垂在側的手倏然抓陸封寒的擺“是我嗎”
“是你。”
父母在他年時去世,多年混跡前線,讓他對死亡坦然而無畏懼。同時,他沒什麼崇高的追求和理想,也沒想過名留青史。
他活得從來隨心所,這世界上,也沒有誰是非他不可,有時會有自己不過是太空中一粒浮塵的寥落。
他心知自己對祈言的意義,相反,祈言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祈言,是那個錨點。
那個絆著他、讓他輕易不會讓自己死去的錨點。
陸封寒嗓音帶笑“所以,要簽名嗎在合約上簽下你的名字,按照聯盟法律,這份合約即時生效。”
祈言簽了。
每一筆每一劃都落得慎重。
簽完,盯著兩人並排在一行的名字,祈言不怔住,下意識地分辨和確認,這段記憶是真實的。
陸封寒仿佛能看穿他的心“不確定是真實還是虛構”
祈言點了點頭。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扣住,連錯幾步,祈言就覺自己被抵到了牆面上,還能察覺到陸封寒用手擋了擋,避免他的背撞上金屬牆。
還未站穩,眼底驚訝尚在,陸封寒住他的下,不容拒絕的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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