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許久,線暗淡的指揮室裡,陸封寒才開口回答,聲音沙啞。
他沒有起,就著平躺的姿勢,拿出帶在上備用的白繃帶,盯著看時,有幾秒的失神。
驀地又想起,在勒托的房子裡,剛簽下合約不久,祈言在廚房削水果,手指傷後來找找他,說需要包扎。
在他在傷口纏完繃帶、順手打好蝴蝶結後,祈言當時的反應是什麼
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說“很好看”。即使後來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依然固執地纏了三天都不願解開。
他起初以為纏繃帶系蝴蝶結是祈言的獨特好,後來以為是祈言痛覺敏,無論多小的傷口對他來說,都像凌遲一般劇痛。
但此刻,他突然明白,原來不是這樣。
被製在潛意識中的記憶畫面紛紛回溯,隨之洶湧而起的緒沖擊過無數神經末梢,甚至讓他有些耳鳴。
又想起星艦在躍遷通道炸,他們隨逃生艙墜落到那顆總是下雨的行星上時,鋪天蓋地的雨聲裡,祈言說起他母親林稚的死。
“我媽媽自殺那天,也下著這樣的雷雨。”
“我走進那道門,腥味很重我知道發生了什麼,瞞著所有人悄悄離開的時候,我就猜到要做什麼了。”
“我應該表現得不那麼聰明對不對笨拙一點、膽小一點,一直一直需要的照顧可是,還是會走的。”
當時陸封寒沒能問一句“後來”。
這一刻,陸封寒卻得到了答案。
指揮室的門在後關上,祈言往裡走了幾步,下意識地停下,喊了一聲“將軍”
“我在這裡。”昏暗的線裡,陸封寒朝祈言手。
祈言腳步加快,握了陸封寒的手後,打量椅子,確定能夠承擔起兩個年男人的重量,便自覺窩進了陸封寒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他敏銳地察覺到,陸封寒的緒似乎很沉、很重,像夏季早晨的濃霧,又有些像鹹的海水。
“當時我打開那扇門之前,你是不是很傷心、很害怕”
陸封寒的嗓音很輕,像於星雲間流轉的塵埃帶。
這句話莫名所以,問得突兀,但祈言雙眼微睜,連眨眼都忘了,撐著手臂半直起,驚訝道“將軍,你”
與他對接的,是陸封寒緒湧的雙眼。
祈言停下話,又重新枕回陸封寒的口,回憶之後,答道“當時已經沒什麼覺了,很麻木,就像傷口痛到極致後那種麻木。也很傷心,但眼楮很乾,哭不出來,隻覺得腸胃在痙攣,很想吐,口很悶。”
陸封寒想起自己在打開那扇閉的門後,滿眼黑暗,只有刺鼻的腥氣。
伊莉莎曾說,林稚自殺後,祈言獨自一人在林稚邊守了很久,直到他主聯系外界,才被接回了白塔。
而此刻他才知道,原來送祈言回白塔的人就是他。
陸封寒糲的手掌隔著薄薄一層料,在祈言單薄的背上,順著脊骨輕,又用下蹭了蹭祈言的頭頂“所以那麼喜歡繃帶打的蝴蝶結”
祈言小幅度地點點頭“嗯。”
那時,他不知道在滿室的黑暗裡待了有多久,渾冰涼,甚至指尖的覺都變得遲鈍。
陸封寒打開門後,擔心他的眼楮會因為陡然見而被灼傷,想了個辦法
用攜帶的白紗布繞著他的眼楮纏了一圈,這才將他從房間裡抱了出去。
直到在去往星港的路上,確定不會有問題了,他才被允許將蒙著雙眼的紗布取下來。
回到白塔後,在逐漸混淆的記憶中,他不知道在日夜間,把這些場景一次又一次地、翻來覆去地回憶多了多遍。
以及這個人的溫、呼吸、氣息、長相。
陸封寒掌心著祈言的肩胛骨,沉默數秒“可是在此之前,我把這些都忘了。”
“不是忘了。”祈言反駁,“在去星港的路上,將軍就告訴我,因為這個任務涉及白塔核心人員,而將軍你那時職餃太低,所以會被施加暗示,這段記憶會變淡。而且這種忘記是不可逆的,只有極低的概率會自我突破暗示,重新想起。
但是,我記得,我一直都記得。”
陸封寒吻過他的額頭,低聲問“所以在勒托時才會救我,才會跟我簽下那份合同,才會趁我在沙發上睡著後,悄悄躺在我旁邊”
祈言驚訝“你那時竟然沒睡著”
“傻,”陸封寒順手了祈言的鼻尖,“要是在當時的況下我都能睡著,那早不知道死過多次了。”
“將軍不也一樣”祈言抬眼看著陸封寒,“雖然忘記了,但潛意識裡還認識我。”
祈言用陸封寒的話做反駁,“要是將軍像信任我一樣,輕易就信任一個初初見面、才認識不久的人,那早不知道死過多次了。”
陸封寒無奈。
因為祈言說得的確是事實。
即使有vi型治療艙的原因在,陸封寒也不得不承認,面對祈言,在清醒後那場短暫的試探裡,他潛意識中便先為主地選擇了“信任”。
祈言重復,眸清亮“就算不記得我,將軍也依然選擇了信任我。”
“我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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