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格上去接了,轉頭給嚶鳴。嚶鳴長在那樣的人家,什麼稀奇玩意兒都見識過,這洋皂是供的,比外頭的更香些,其他倒也沒什麼。不過聽說是深知賞的,到了手里就尤其顯得珍貴。低頭看著,喃喃說:“大行皇后賞的……”
德祿說可不,“咱們做奴才的皮糙厚,這胰子用在咱們上糟蹋了。上年主子爺打發我給大行皇后送金納霜,大行皇后隨手賞了我一塊。我是想著,好些事兒冥冥中有定數似的,大行皇后的東西臨了還是到了姑娘手上,想是大行皇后有預見,姑娘早晚有一日能用得上吧。”
嚶鳴惘惘的,最后笑了笑道:“多謝諳達了,既這麼我就收下了。”
松格拿了金銀角子來給德祿,德祿推辭不迭,“不瞞您,我上別的宮辦事,別宮小主兒打賞,我全接著,本就是小主們的意思,不好不領兒。可唯獨您,我給您送胰子是借花獻佛,是我的榮耀。您要賞我,往后且有時候,這會子不能,接了我可什麼人了!”說著垂袖呵了呵腰,“姑娘使著,我值上還有差事,這就回去了。”
嚶鳴讓松格送出去,自己坐在桌前定定看著胰子,最后也沒舍得,照原樣包了起來。
德祿從慈祥門出來,穿過燕喜堂后墻的夾道出了咸和右門。皇帝在乾清宮理政,從月華門進去是條近道兒,上了批本前的廊子,一拐就到正殿。皇帝所在的地方,自然衛森嚴,前的人都在外侍立著,他沒多想就要往里闖,被三慶一把拽住了,殺抹脖子地給他比手勢,此刻不宜。
仔細聽,皇帝的聲音從里頭傳出來,似乎是在申斥輔國公鄂善,逾制擅用了紫韁。
韁繩這種東西,本就不能胡使用,郡王以上用黃韁,貝子以上用紫韁,鎮國公以下只能用青韁。鄂善是輔國公的爵位,按制用青韁,結果他借了多羅貝勒的馬騎上就跑,人一狀告到了前。
馬的腦袋上沒烙姓名,人卻要知廉恥,明白自己是誰,這是皇帝的原話。鄂善拿借馬一說來辯解,結果半點沒在皇帝跟前討著好。皇帝的話向來說得骨三分,大臣們要是瞧他平日和氣,就覺得他好糊弄,那可是會錯了意了。最終鄂善連使青韁的賞賜也被奪了,為什麼會到這麼嚴格的判,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和薛尚章走得太近。
德祿抬頭看看天,明。雖說已經過了立夏,但還未真正酷熱起來。風吹著鬢邊,像有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撓過,德祿適意地閉上了眼。
三慶拿肩頭頂了他一下,“怎麼說?”
德祿說好好的,“不過稱病,沒上慈寧宮伺候。”
三慶噢了聲,“那今兒就算上老佛爺跟前請安也遇不上,白了一回心。”
說起這個德祿就又看天,頭一晚罰了人,鬧得第二天不敢相見,這種事兒怎麼能在萬歲爺上發生,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里頭終于散了,鄂善臊眉耷眼出來,那模樣霜打的茄子似的。德祿略站了一會兒,聽乾清宮大總管劉春柳傳了茶水,他這才整整儀容,抬邁進前殿。
皇帝當然不會打聽西邊的況,做奴才的要懂事兒,一應都是自己的主意。德祿蝦著腰回稟:“主子爺,奴才上慈寧宮叩問老佛爺吉祥,老佛爺打發了奴才,就上西三所去了。今兒嚶姑娘病了,不在老佛爺跟前,老佛爺心里惦記,和太后一道過去探的病。奴才后來把胰子送給嚶姑娘了,使不使奴才不知道,可奴才聽說太后發了話,讓嚶姑娘隨駕上鞏華城,不讓姑娘跟老佛爺儀駕走。”
皇帝原本正批折子,聽了這話筆頭上略頓了頓,“隨駕行走?”
德祿說是,“老佛爺也應準了,說就這麼辦。不過嚶姑娘好像不大樂意,老佛爺為了說,把萬國威寧的印都借給了。”
這回皇帝徹底擱下了筆,“老佛爺真這麼辦了?”
“千真萬確。”德祿說,“降香親耳聽見的,不敢有錯。”
皇帝沉起來,他確實沒想到這回太皇太后和太后能這麼上心,一個二五眼的丫頭,怎麼值當這麼抬舉。
要隨駕行走?皇帝心里并不滿意,太皇太后為了安,下了大本錢,可見這事已不由他做主了。為今之計只有吩咐德祿:“前的差事都有人,不必讓上前來。仔細留意車駕和膳食,一應都不必經手。”
德祿心里遲疑著,難道萬歲爺怕嚶姑娘拆了車轅的榫頭,或是往膳里下毒?當然他沒敢多說什麼,垂袖應了聲“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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