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柜子里的皇帝聽見丈母娘挑眼,雖然委屈也無話可說。他的婚姻本來就是為平衡朝堂,三宮六院并不是他自己愿意,是不得不為之。不過就憑這話,倒也瞧出來納辛的后宅確實如傳聞的一樣安定。照理說一位側福晉,長期生活在嫡福晉的制下,一旦能夠揚眉吐氣,必定歡喜得忘乎所以。這位丈母娘呢,眼下竟在傷閨要和別的人共丈夫,可見正心正,二五眼長于手,怪道能有這麼好的心秉。
嚶鳴卻有些戰戰兢兢,母親和說掏心窩子的話本無可厚非,可暗藏著一個人,那些話一句不落全進了他的耳朵,萬一哪里大不敬了,他一氣之下從柜子里蹦出來可怎麼好!所以母親說起后宮的事兒,就心急火燎,一徑安著,不余力地替皇帝辯解:“別擔心,我在宮里好著呢,那些主兒都和氣的,見了我也恭敬。再說萬歲爺是個公正的人,他絕不會有意偏袒誰,我好歹是皇后,就算我哪里有不周到的,他也會顧全我的面。”說得柜子里的人直點頭。
側福晉卻仍是提心吊膽,“那麼多的人家,哪家不想往宮里塞閨?萬一哪天蹦出個寵妃,帝王家寵妾滅妻起來可是要人命的。你進宮這麼長時候,和萬歲爺也了一程子,瞧瞧他有沒有一高興就滿跑駱駝的病?”
嚶鳴差點兒沒笑出來,這人倒不吹牛,就往人心窩扎刀子罷了。是足夠耐摔打才熬到今兒,要是換了別的細膩溫婉的姑娘,只怕他還沒張,就嚇得人抱頭鼠竄了。
“這您放一百個心。”嚶鳴很有底氣地說,“萬歲爺是圣主明君,一口唾沫一個釘。”
側福晉說那還,復想了想又問:“再則,怹為了討姑娘喜歡,有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兒?有一號人,面兒上看著老實,也笨,不會說好聽的,但他會使心眼子,冷不丁干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事兒,你就覺得這人是一心向著你,其實全是蒙人。這種人尤其要小心,今兒能哄你,抹頭也能哄別人,死個膛兒傷起人心來,能把你慪得吐。”
這下子嚶鳴給嚇住了,這說的不就是那位主子爺嗎。笨,看著老實,但他今晚上跳墻進來看了,可不是干了一回出圈的事兒?
這頭直發呆,柜子里的皇帝很著急,心想這丈母娘是誠心來拆他臺的嗎?怕他寵妾滅妻,這也太不拿皇后娘娘當人了。后宮那些嬪妃,哪個敢在跟前撂蹶子?只怕還沒翻起浪花來,就被皇后娘娘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外面的嚶鳴則有點兒傷,低著頭說:“我們萬歲爺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側福晉看出些端倪來,料著被自己說中了幾分。不過大婚前嚇唬閨不好,便又換了個笑臉子,“我是隨口一說,不一定說得對,好賴要你自己分辨。我只是心疼,我這麼好的閨,偏偏充了后宮……”
嚶鳴自然知道母親的心,探過去握了握的手說:“,先頭娘娘才崩那會兒,我是不愿意給填了窟窿的。可此一時彼一時,我如今愿意進宮,一則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疼,二則萬歲爺是個好人,他不會讓我委屈的。”
回來這幾天,宮里跟來的人照舊拿宮里的規矩行事,就算是皇后生母,也不能隨便說上話。上回側福晉和福晉進宮,皇帝打發人送了食盒過來,禮數上雖不錯,但事后也憂心,怕嚶鳴口上稱好,是礙于在宮里的緣故。如今回了自己家,又恰逢跟前沒人,母兩個說的己話才是最真實的。
側福晉松了口氣,“其實這會子說好不好都多余,事到如今再也不能回頭了,我聽你親口說了,不過圖個心安,也沒旁的。既然都好,是你的造化,也是咱們全家的造化。往后好好和萬歲爺過日子,別辜負他的一片心,就了。”
嚶鳴諾諾答應了,側福晉站起道:“我來了有程子,也該回去了,你們大婚一過,還要張羅給佟家下聘呢。”一頭說一頭往外走,嘀咕著,“我才剛找了厚樸一圈兒,都說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這孩子,都快定親了,還是不我省心……”
嚶鳴站在門上納福,“好走。”待福晉走出了院子,忙會屋里打開柜門看,皇帝窩在里頭半天,一條已經麻了。
“你母親是不是對朕有見?”他蹦著另一條出來,蹙眉坐在南炕上琢磨,“那天云璞進來說話,說世上最難伺候的就是丈母娘,這回朕算是信了。”
嚶鳴還在估算他將來寵妾滅妻的可能有多大,草草嗯了聲,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見晃神,自己想了半天,最終想出了一個好法子,“回頭朕給你母親封贈個誥命吧,這麼一來就該夸朕了,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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