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連嚇帶騙的,到底把春貴妃拱了出來。
其實人人都有各自的念想,繼皇后圣眷隆重是不假,但也不能常年霸占龍床吧!這時候大伙兒在萬歲爺跟前走一圈,不說旁的,讓主子記住這張臉也是好的。
于是后宮主兒們盛裝來了,嚶鳴是頭一回看見人聚得這麼齊全,嬪妃們向行叩拜大禮,抬手說“伊立”。然后起下腳踏,率眾人向太皇太后、太后及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
家禮亦是國禮,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以手加額拜伏下去,起的時候有左右攙扶,但一錯眼便看見了春貴妃。貴妃紅著臉接替了豌豆,小聲說:“主子娘娘,昨兒是您的喜日子,奴才們不能到賀,只好在各自的寢宮為娘娘祝禱。今兒是大婚后頭一天,合該奴才領著各宮嬪妃來給娘娘磕頭,奴才……”
支支吾吾有些說不出口,嚶鳴笑了笑道:“不必說了,我都明白。事兒既然過去了,就別放在心上了。”
春貴妃道是,暗暗松了口氣,有些畏懼地看了看皇帝。皇帝垂著眼,慢慢盤弄他的迦南手串,對們的對話置若罔聞。關于朝堂和后宮的平衡,以前沒有皇后,不得叨擾太皇太后。如今有了皇后,有的置手段,他只問前朝,不管后宮事。偌大的家國天下,各有各的分工,要是胡手只會壞了規矩,往后再想整治,就得傷筋骨。
春貴妃有些失,好容易鼓起的勇氣,皇帝竟沒有半句下文。不明白,和皇后出差不多,娘家甚至更有優勢,進宮后也曾得過皇帝許多賞賚,聽過幾句溫存的話,若是沒有一點兒喜歡,為什麼當初要封貴妃?為什麼要留人在宮里?難道僅僅是為了籠絡忠毅公府嗎?
憂心忡忡,和這一團喜氣有些格格不。太皇太后不太熱鬧,但因今兒是帝后大婚頭一日,破例留了后宮主兒們用膳,目的也是為了給后妃融洽創造一點時機。太皇太后如今雖坐到這個位置,想當年也是打這兒過的。后宮里頭的人都不容易,倘或能和睦相自然是最好,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鬧得哀鴻遍野,對皇后的賢名兒也有損。
至于皇后,絕佳的聰明人,親親熱熱攜貴妃坐下,把貴妃安排在離皇帝最近的座兒上,也算顧全了的面。
滿座喁喁的細語,皇帝對這樣的場合不太興趣,要不是看在今兒還是大喜的日子,他很想借故離開,最好帶著他的皇后一起,去找個清凈地界兒消磨時。
正是意興闌珊的時候,貴妃巍巍向他舉起了酒杯,復又對皇后一拱手,“奴才給萬歲爺,給皇后主子道喜了。”
皇帝神漠然,他總是帶著點驕矜的模樣,這是進宮之初就知道的。貴妃的杯子在指尖得發酸,得不到回應,那種尷尬像被當場扇了一耳似的,放下不好,不放下又不好。
嚶鳴見狀舉杯,向微微頷首,才打算緩和一下氣氛,便聽皇帝涼聲道:“朕的江山河清海晏,朕希后宮也太平無事。往后時時自省吧,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春貴妃微怔了下,皇帝的語氣聽似冷漠,但終究還是留了一線人的。懸空的心慢慢落下來,說是,看著帝后把杯子里的酒飲盡了。有時候就是不得不認輸,即便你對某個人再不服氣,命運這種東西是老天注定的,你差了一程,就是差了一程。
太皇太后慣常會打圓場,笑著說起宮外的趣事,起先議論振親王家娶兒媳婦的事兒,后來聊到了承恩公府。
“那滿家如今是了套了,他福晉六年前歿了,隔年續了一房,聽說一直對姝蘭不好。世上事,誰能說得到兒上?高福晉才去那會兒,那滿還進宮哭來著,說絕不虧待了兩個孩子。如今他有了年紀,愈發昏聵了,那丹珠還好些,男孩兒上有侍衛的差事,不必時刻在家,姝蘭一個姑娘很不容易,聽說淪落得眼中釘似的。”
太后長嘆:“可憐見兒的,高福晉沒死那會兒,常帶著兩個孩子進宮來,皇帝還記得姝蘭吧?”
皇帝說是,“朕對還有些印象,十歲前常跟著舅母進來,那會兒朕沒有玩伴,是他們兄妹一直陪著朕。”
嚶鳴起先沒有鬧清里頭關系,到這會兒才明白,原來說的是皇帝母舅家的事。孝慈皇后娘家只有一個兄弟,封了承恩公,不是仗著軍功或是旁的,僅僅只是蔭封。承恩公的原配福晉去世后,這位皇舅舅續了營房里的老姑娘做繼室,聽說這繼福晉漂亮是真漂亮,心腸也是真歹毒,先頭福晉的孩子落到手里,變著方兒地折騰,大冬天要吃荸薺,非讓姑娘泡在冷水里一個一個洗。養的姑娘沒過那麼多苦,十指關節都泡得腫起來,哥哥那丹珠是皇帝近的侍衛,還曾向皇帝哭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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