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嬪道：“雪不怎麼下了，連著在屋子里悶了好幾天，今兒出來氣。”一面說一面親親熱熱攜了殊蘭，“我早前就想結你呢，宮里姐妹不多，找見一個合脾胃的很難得。原想上靜憩齋登門拜訪的，又恐您不熱鬧，所以一直沒好意思去瞧你。”

殊蘭被的熱弄得有點兒無措，才要說話，就聽怡嬪吩咐邊的宮：“手爐不怎麼暖和了，回去重換炭來。”頓了頓又笑道，“我今年閑著無事，學人凍了果子，回頭捧著手爐賞雪吃果子，也有意思的。小喜，你帶著殊蘭姑娘跟前的人一道回去，把果子搬來。”

這就是心的要把人遣開了，可又不好不去，沃沃猶猶豫豫的，被怡嬪的宮牽了手道：“好姐姐，你陪我一塊兒走吧，我就生了兩只手，怕顧不過來。”

兩個宮人走了，只剩下怡嬪和殊蘭，怡嬪拉進亭子里坐著，笑道：“姑娘家里的事兒，我們在后宮都聽說了，當時大伙兒都議論呢，說世上哪里來這樣的混賬老婆，放著這麼好的姑不抬舉著，竟使那些下三濫的招兒兌人。幸好，姑娘背后勢不單，有萬歲爺和皇后娘娘做主，到底出了這口腌臜氣。這也是姑娘的造化，有萬歲爺這樣一位表哥，倘或換了外頭，哪家的表哥能給表妹主持公道？我們都說呢，人活于世，先苦后甜比先甜后苦要好。姑娘如今既進了宮，越兒就留在宮里吧。咱們都是自己人，您又和萬歲爺連著親，日后榮寵自不必說。”

殊蘭的臉紅起來，唯唯諾諾道：“小主兒別說笑了，奴才本就是家里呆不下去了，萬歲爺和皇后娘娘救我出了火坑，我激都來不及呢，哪里敢有這樣的心思。”

怡嬪嘖了一聲，“這又不是壞事兒，姑娘怎麼這麼忌諱？人都說了，姑表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平白無故的接姑娘進來，難道不是本就存著這樣的意思麼？況且又是老佛爺點頭的，姑娘子直，竟沒想到這層？”說罷復一笑，“姑娘別憂心，咱們皇后主子最是人意兒的，知道姑娘往常過得艱難，也分外顧念姑娘。姑娘要是有這個意思，何不同皇后娘娘說？娘娘既然看顧姑娘，還能辜負了姑娘的意麼！”

殊蘭看著這位怡嬪，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自己心里明白，這回是有意挑唆，照著外頭糙話來說，沒憋什麼好屁。明知道帝后恩，外人包括們這群后宮主兒，沒誰能一杠子。如今頂出來，是想拿當槍使，借著皇表妹的份試試水有多深。倘或了，后宮多副碗筷，于怡嬪沒有妨礙；倘或沒，就此得罪了皇后娘娘，出主意的人往王八殼里一，生死由去了。

在這世活了十九年，早前額涅在時，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額涅走后的六年多，嘗夠了人世的冷暖，吃過苦的人分外惜福，知道好歹，決不能做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

可是不會說重言重語，即便心里再窩火，也只能自燃，燙不著別人，因勉強笑了笑，“小主兒是為奴才好，奴才明白，可這種事兒我自己做不得主，說出來惹人笑話……噯，時候不早了，奴才還要上坤寧宮瞧皇后主子去呢，就不陪小主兒說話了。”站起匆匆蹲個安，像有人追趕似的，快步往南去了。

半道上見了折返的沃沃，沃沃見走了，忙把手里果子塞給小喜，跟在后頭也去了。小喜扭頭看們的背影，納罕地問主子：“殊蘭姑娘不接茬兒？真是個不知好歹的人。”

怡嬪哼笑了聲，“世上有幾個人能抵擋住？宮里百樣俱好，地方大，富貴無邊，還有世上最有權的俊爺們兒，要是不想留下，誰信？這種吃過苦的小姐，但凡抓住一救命稻草，哪里舍得放手。就算這會子還裝樣兒，裝也裝不了幾時，不信且看著吧。”

小喜點頭，又有些遲疑，“您攛掇晉位，萬一把這話告訴了皇后娘娘，那可怎麼好？皇后主子的您是知道的，收拾起后宮來砍瓜切菜似的，如今闔宮有哪個敢在跟前大氣兒？”

怡嬪本來還得意著，被這麼一說，心里頓時一涼。笑也笑不出了，強自鎮定道：“我這哪能算攛掇，不過順一提罷了，皇后也抓不著我的錯。”

小喜訕訕的，“皇后娘娘想整治誰，還要抓錯嗎？”

怡嬪又噎了下，轉念想了想，窮壯膽兒，“這丫頭是個鋸的葫蘆，量不敢說。要是說了，皇后必定懷疑借我的名頭試探深淺，到時候不必咱們說話，皇后頭一個容不得。”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是不假，但如果一個是虎，一個是弱的兔子，其實也沒有任何比試的意義。能力不對等，弱者向來更惹人憐。那位畢竟是萬歲爺的表妹啊，萬一萬歲爺晃晃神……那可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