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太皇太后下的令兒,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皇帝微頓了下,只得領命道是。
從慈寧宮出來,夜已經深了,想回坤寧宮,怕吵著,且又覺得不好向代,他在乾清宮前徘徊了一陣兒,還是退回了養心殿。
這一夜皇帝沒有回來,嚶鳴枯坐了大半夜,將要天亮的時候才稍稍瞇瞪了會兒。
想是不好了,自己心里知道,太皇太后管了這事兒,皇帝是極孝順的,沒法子拂逆老太太的意思,所以躲著了。氣虛得厲害,渾酸痛,但今天各宮妃嬪要進來請安,必須打起神應付,越是這樣當口,越不能人看笑話。
在正殿里升了座,浩大的殿宇,看上去金碧輝煌,其實還是空的。那些嬪妃們進來了,個個臉上帶著笑意,這笑意絕不是平時憋出來的,是發自心的,由衷的歡喜。
“恭請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小主兒們甩帕子蹲安,群的錦耀眼,環佩叮當。
嚶鳴說伊立吧,“今兒正是化雪的時候,怪冷的,咱們挪到西邊暖閣里說話。”
海棠上前來攙,下了腳踏,搖搖曳曳往西,那姿楚楚,引得金地緙百子袍的后擺也款款輕搖。后的妃嬪們換了下眼,悄悄撇笑了笑。
眾人都落了坐,則嬪道:“貴主兒今天上不好,才傳了太醫過承乾宮瞧病,奴才的永福宮離近,托奴才給主子娘娘告個假,說回頭上好了,再來給皇后主子請安。”
嚶鳴托著茶盞,輕輕吹了吹上頭飄浮的茉莉花瓣,心里門兒清,哪里是病了,不過是借故不想照面罷了。也不惱,頷首道:“既病了,就讓好好養著吧。天兒冷,是要仔細點兒,眼看到了大節下了,后頭且要忙呢。”
大家虛偽地敷衍著,說主子娘娘也要保重,節下好些事兒要娘娘做主呢。
其實表面上過得去,倒也罷了,可有的人就是不安生,心要在這個時候給上眼藥。祥嬪到底忍不住挑起了話頭兒,試探著說:“昨兒我們家人進來會親,恰好說起外頭的局勢,聽說和薛家有牽連的,這會子都翻起舊賬來了……連主子娘娘家……”
一時殿眾人眼風如矢,所有人都在揣測皇后接下來的反應。當然顧著看熱鬧可不行,得適當表示一下關心,謹嬪道:“娘娘放寬心吧,萬歲爺自會還公爺一個公道的。”
還公道?納公爺不干不凈,哪來得公道可還?可是那些小主兒們笑著應承,“正是呢,請娘娘放寬心。”
嚶鳴端著茶盞一哂,“咱們后宮,多早晚能談論前朝的事兒了?我知道大伙兒是好意,但也要謹守本分才好。我和萬歲爺是正頭夫妻,像這些外頭的事兒,自有萬歲爺周全,你們就不必憂心了。”
這句正頭夫妻,中了所有人的痛肋,在跟前,們確實連妾都算不上。
康嬪不甘心,眼溜溜看了在座的一圈,囁嚅著:“我聽宮人們謠傳,說要拿公爺下大獄呢……”
嚶鳴哦了聲,“我竟還不知道呢,是哪個宮人說的?”
怡嬪道:“宮里人多雜,要追究底,只怕也找不見那個人。”說罷頓了頓,一副言又止的樣子,“娘娘,奴才還聽見一個謠言,娘娘知道了可別生氣。”
嚶鳴放下茶盞,面上還笑著,手卻在袖籠底下握了拳,“什麼謠言,說來我聽聽。”
怡嬪是心要在傷口上撒鹽,支支吾吾道:“也不知慈寧宮里哪個爛了舌頭的在外渾說,說老佛爺的意思是賜公爺自盡來著……”
所以當初深知是怎麼被得無路可退的,現在總算會到了。這些人個個心懷鬼胎,眼見你要失勢,們就敢不顧禮法在你跟前放肆。如果不是足夠沉得住氣,能們給活活死。
嚶鳴冷笑,倒沒有一氣兒發作,轉頭看了看恭妃,“我近來上也不大好,宮務過問得了,闔宮上下胡天胡地,全沒了統。原想今兒貴妃來,請幫著掌管宮務的,可也病了……看來不得要托付你了。”
這麼一來所有人都有點兒懵,沒想到皇后在這個裉節兒上把自己手上的權分了。恭妃這人除了包打聽的本事,為人并不干,對于幫著掌管宮務一事,每個人都不服氣。
嚶鳴呢,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這會子確實神頭不濟,與其和們斗似的打擂,不如把食兒拋出去,讓們互啄。這麼著既架空了貴妃,又有人代收拾這些作的,一舉兩得。
恭妃惶然站了起來,原本還琢磨怎麼捅皇后肺管子呢,猛了委任,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主子娘娘,奴才何德何能……”
“你是大阿哥生母,本就比別人尊貴,不單我,萬歲爺也看重你。這趟托付你,你別推辭,宮里流言蜚語漫天,趁著節前整治一回,大家好過年。”嚶鳴三言兩語指派完了,忽而沖怡嬪一笑,“還有一宗,看見你我才想起來。孝慈昭皇后生前住的就是你的永壽宮,萬歲爺前兒和我說,很惦念皇額涅,孝慈昭皇后的忌日快到了,打算照著原來的布局,把永壽宮重新布置起來,便于祭奠瞻仰。你瞧,這麼一來你就得挪地方,可怎麼安排呢……”頓了頓問恭妃,“要不讓怡嬪搬到咸福宮去吧,正好和祥嬪做個伴兒,你瞧這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