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絨紅毯從殿門前一直鋪到玉階下,空中飄著鵝大雪,夕也因為那灰的云而失了華。緩緩掀開攆車的簾子,出了一角雪的袍,那白的鮫綃竟比雪還要凈白。
難得一見的國師踏出輦車,周遭的風雪仿若長了眼睛,自覺地避讓了那俊如謫仙的人,出來迎接的眾人,只覺得國師周似乎散發著微,了這灰蒼穹下唯一的亮點。
“恭迎國師!”宗親們跪下行禮,不敢抬頭,靜靜地等著國師從面前走過。
汪公公趁著眾人低頭的時候,趕上前給國師披上白的貂皮大氅,這纖薄的鮫綃防水防火但不防寒!
皇帝陛下在大殿門前負手而立,站在高高的玉階之上看著國師一步步走上來。白日剛剛祭過天,他還穿著隆重的禮服,明黃的袞服繡了九條金龍,十二東珠琉冕氣勢非凡。
國師一年出塔的次數用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因而每次出現,帝王都要相迎以示尊敬。
等國師登頂,皇帝上前,“皇叔。”
國師取下大氅,朝年輕的帝王微微頷首,示意他先走。
兩人一前一后進大殿,帝王的主位在最高,國師的位置就在其側,其余親王在半階,宗親則在平地,由爵位依次排開。
蘇譽原本論爵位并非在最前,但因為如今還是皇家人,而且是寵妃,座位就安排在了昭王之后,也在半階上。
宗親們看了看高的那空出來的位置,竊竊私語。
“那是哪位親王的位置?”環顧一圈,肅王、凌王、景王、昭王都在,連南海的離王也趕了回來,在上面端坐著,還能缺誰?
“你不知道?那是賢妃的位置。”另一人說道。
“一個妃嬪如何能坐在半階。”有宗親不服道。
“這你還不明白,這是皇上有意要封他為后的征兆!”
眾人聞言,立時住了。若是即將要封后的男妃,坐在半階雖然有些僭越,但于禮數上來說卻不算錯,畢竟人家一個妃嬪總不能跟你們這些遠親坐在一起。
事實上,皇帝陛下只不過是不愿意蠢奴離他太遠罷了,瞪了半晌離他最近的十三叔,結果肅王殿下依舊是八風不的樣子,只能哼了一聲,朗聲說起來開場詞。
眷那邊要比這邊熱鬧些,人們湊在一起免不了要閑話家常,太后向來慈和,由著們說話。每年的宮宴可不僅僅是讓這些宗婦們來吃飯的,拉關系、牽紅線、互相攀比,要做的事非常多。
“小聲點,太后雖然看著慈和,其實也不是好想與的,”年長的宗婦提醒那些第一次參見宮宴過于興的新媳婦們,“想與人攀談要等歌舞開場,鼓樂吹奏的時候。”
蘇譽看著菜單,覺得沒有什麼,便抬手讓宮人開始上菜。
作為一場國宴,自然不能隨意糊弄,為了不給皇帝陛下丟臉,蘇譽認認真真地研究了好幾天菜譜,與膳房的掌勺來回商量,每一道涼菜都是心挑選過的。
宗親們都是普通人,菜肴自然不能以海鮮為主,大部分的菜就給膳房負責,蘇譽只管主菜,個別的小菜也會過手。
好比現在端上桌的這道鹵鴨舌,原本沒有辣椒,大安的做法是用醬料、花椒、茱萸這幾種大料來腌制,蘇譽建議廚將茱萸換辣椒,并且加些糖。沒有了茱萸的微苦,只有純粹的辣味,加之糖的鮮甜,讓人吃一個還想再吃一個。
皇帝陛下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模樣不怎麼好看的鴨舌,看到上面有辣椒籽,知道是蘇譽經手的菜,這才夾起一個嘗了一口。味道竟意外的味!
因宮宴菜多,這種小涼菜自然不會多上,每人面前致的小碟子里可憐地就放了五個鴨舌,吃完就沒了。昭王殿下環顧一圈,見叔叔和兄長們早就吃完了,國師碟子里倒是還有兩個,但誰也不敢去搶,只能眼地看著國師大人優雅地小口小口吃著鴨舌。
天氣寒冷,蘇譽就煮了一大鍋的鯖魚骨頭湯,熬白的魚湯撒上細鹽和蔥花,什麼也不多放就這麼端上桌。來自上古的原始的鮮香讓沒有喝過這種湯的宗親們差點熱淚盈眶,實在是太鮮了!
喝完一小碗湯,現下還是一道一道上著涼菜,皇帝陛下起更,把礙事的禮服和琉冕換下,穿上一舒服的袞服,方便一會兒甩開膀子吃。
熱菜里蘇譽只做了水煮魚和醬炒蝦,考慮到宮宴之上吃螃蟹不太雅觀,宗親們恐怕不愿意吃,便沒有上螃蟹,而冬日里貝類的本就稀,舍不得拿出來做宴席,要留給皇帝陛下吃的,所以也沒有做。
麻辣鮮香的水煮魚剛一端進殿中,就引得眾人側目。凌王殿下神一震,長了脖子等自己的那一份。剛一上桌,就趕夾了一筷子扔進里,頓時燙得直吸氣。
肅王覺得丟人,抬手呼了他一掌。
熱菜里,親王們的菜肴與宗親們是不同的,只是他們坐在高別人看不出來。宗親們的葷菜出了這兩道魚蝦,還有羊、、鴿等,親王們則全是海鮮。鹽焗蟹,元貝,松鼠桂魚,盅里的湯羹也不是宗親們的鴿湯,而是嬴魚的魚翅羹。
眷那邊,蘇譽也準備了不同的菜肴。
子天生似乎比男子更喜歡吃辣,以前沒有辣椒,大安的人就用茱萸,蘇譽特意在眷這邊多加了幾道川菜。一道類似麻辣燙的燉小菜,竟然意外的歡迎,蘇譽用麻辣的湯底煮了豆皮、魚丸、豆腐、海帶,眷們吃得都忘了攀談。
“你看吧,我說什麼來著,小門小戶的做事必然不周全,竟然沒有安排歌舞,一會兒上菜的間隙冷了場,就有的瞧了。”德昭儀冷笑道,等了半晌不見邊的淑昭儀回應,轉頭看去,就見幾個妃嬪也與那些個宗婦一樣,吃得頭也不抬。
近來天寒,各宮的炭火又張,吃些辣的驅寒,頓時覺得通舒暢。
皇帝陛下剛坐下來,一只巨大的烤龍蝦便端上桌,主廚蘇譽也跟著過來。
為了方便做菜,蘇譽今天穿了件窄袖的棉袍,看起來就是個廚子,走進來也沒多人在意,親王們則都盯著那巨大的烤龍蝦看。那龍蝦加下蝦須足有三尺長,看著頗為壯觀,剛剛出爐還冒著熱氣。
“你怎麼才過來?”皇帝陛下看了看額頭還有汗水的蘇譽,再看看下面吃得頭也不抬的眾人,頓時不高興了,憑什麼讓朕的蠢奴做飯給這些人吃!
知道貓大爺在不高興什麼,蘇譽笑了笑,躬行禮,“請皇上允臣切開主菜。”
宗親們這才抬起頭來,看著臺上。
“咦?膳房換掌勺了?”
“快閉,那是賢妃!”參加過選妃的宗親趕說道。
“啊!”眾人驚訝不已,聽說這次宮宴是由賢妃主持的,但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下廚了。
“君子遠庖廚,真是不像話!”有老頑固說道。
“覺得不像話,您可別吃呀。”旁邊的人說著,把老頑固面前的鴨舌搶走。
蘇譽沒聽到臺下的議論,為了不損壞蝦的鮮,拿了一把鋒利的玉刀來,破開堅的蝦殼,三兩下剝開,出了白的蝦。被鎖在殼里的香味瞬間開,皇帝陛下都有些坐不住了。
拿出一把玉叉,將一大塊蝦叉出裝盤,首先呈給皇上。鮮像芙蓉花瓣的蝦分明,夾起一塊,沾上蘇譽調制的醬,些微燙口的蝦與舌尖相,鮮的味道無法言喻。
國師看了看蘇譽呈過來的蝦,并且心地遞上來一碟蒜蓉醬,清冷的眸子中帶了些許笑意,“賢妃賢德,可堪國之重任。”
菜肴一道接一道地上,無論是宗室子弟還是眷們,都沒有功夫攀談,等終于放下筷子,卻發現自己撐得不想說話了。
一場宮宴結束,妃嬪們沒能看蘇譽的笑話,卻得了個晴天霹靂,國師的斷言很快便傳遍了后宮。
要知道,大安立后,也是國師說了算的,說一個妃嬪可堪重任,那不就是說他德才兼備足以母儀天下的意思嗎?
如今宮中沒有貴子出生,唯一的親王貴子還養在蘇譽邊,這讓妃嬪們頓時慌了。
“不能這樣下去,得趕想想辦法!”德昭儀在炭火不足的宮殿里走來走去。
敢進來的淑昭儀讓人在薰籠里多加些炭,左右這里是德昭儀的寢宮,多燒些不心疼,“皇上對子沒興致,有什麼辦法?”
“要證明他不能做皇后,就得讓人知道他一個大男人不適合養育皇子。”德昭儀眼中泛起冷,只要讓大皇子出了意外,就不信皇上不會怪罪賢妃。
“你瘋了!”淑昭儀蹙眉,“貴子于大安有多金貴,若是讓人知道,可是要滅九族的。”
“放心,不會有事的。”德妃從袖中拿出了一小包的藥,這是已經離宮的路貴妃留給的,以前用來整治那些個長相妖的妃嬪,如今嘛,只要下到皇長子娘的飯食里……
淑昭儀看到這藥,頓時了然。寒涼之會使水滯,而這藥卻是一種熱毒,一時半刻讓人察覺不出,但小嬰兒吃了這種水,就會起燎泡!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太后:大,來吃飯了
皇長子:咪?
太后:今天吃魚糊糊
皇長子:喵嗚!
德昭儀:都下藥好幾天了,怎麼不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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