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商亦紂做完早飯就走了,關門時的作都足夠輕,幾乎沒發出一點響。
洗漱完,顧止才發現了在盤子下的一張便利。
[十點約了老師,晚上七點約了徐津,結束就回來,想吃什麼,發微信給我?嗯?]
最后的‘嗯’,仿佛帶著商亦紂獨有的氣韻,又低又沉的在腦海響起。
明明可以發微信說的事,商亦紂卻偏使用便利,這種覺就好像他試圖在這間空的房子里留下他的印記。
顧止低頭咬了口三明治,松香甜,拉醬甜而不膩的滋味在舌頭上劃過,下一秒呼出的氣卷了層香氣。
他的腦袋空飄飄的,無數想法接連而至。
商亦紂的廚藝越來越好了,干脆轉行當廚師算了。
昨天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他的臉,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最后他想,商亦紂是怎麼起得來的,連鬧鐘都沒定。
他知道沒定鬧鐘是因為他的睡眠也淺,一點音樂聲便能將他吵醒。
早飯吃完,顧止結束了奇怪妙想,戴上腕帶出門。
冰冷的到的那一刻,他驀地想到昨晚半睡半醒間熾熱克制的吻,這個吻像極了現在的商亦紂,無時無刻不在表他的意,可又每分每秒的遏制自己的心。
昨晚在工作室樓下,商亦紂是不高興的,甚至生氣了,可最后,他抑住所有緒,換一句散步。
顧止覺得有些累,替商亦紂累。
到晚上結束,顧止也沒給商亦紂發他想要吃什麼,倒不是他有意晾著商亦紂,確實是沒想法。
回到家,商亦紂還沒回來,顧止有些倦,早早洗完澡,吃藥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床鋪另一邊冰涼涼的,沒人睡過的痕跡。
顧止眸微垂,沒停留多久,掀開被子起床。
客廳的餐桌也空的,往日的氤氳熱氣,今日全不見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示意著,商亦紂昨晚沒回來過。
顧止抿了抿,沒高興,但卻有點不適應,他從冰箱翻出吐司,隨意出一片,塞進里,另只手去翻開手機,十幾條微信與未接來電把鎖屏占滿。
這麼多消息都沒把他吵醒?顧止眸掃到上面,一個響鈴的圖標上有斜線。
靜音了。
他有些懊惱的點開微信,除卻幾條是工作有關的,吆吆其余的全是商亦紂,他從上往下翻。
[結束了。]
[在回家路上。]
再下一條,隔了二十分鐘。
[睡著了?]
[小懶鬼。]
最后一條,接近凌晨二點。
[家里出了點事,回去一趟,可能幾天,可能很久。]
他翻到未接來電,從他睡著開始數到凌晨一點,零零散散七八個,想必是商亦紂打不通他電話,發了最后那條微信。
他正準備給商亦紂打過去,心有靈犀般的手機先響了。
電話里的聲音是一貫的溫,毫沒被昨晚怎麼也打不通的事影響,“在吃早飯?”
顧止盯著手里被啃了大半的吐司,用鼻音嗯了聲。
商亦紂輕輕笑了聲,嗓音低低啞啞的,卷著倦意,“是冰箱里的吐司?”
顧止又嗯了聲,心里卻想商亦紂怎麼什麼都知道。
“吃點,是冷的,樓下有早餐店,現在去還來得及。”
“不了,”顧止把最后一口塞進里,含糊不清的道:“吃飽了。”
商亦紂笑了聲,沒作答了,他不說話時,兩人就變了空拿著手機,卻互不開口,沉默一片。
顧止其實是想問問商亦紂家里出了什麼事,但商亦紂從沒跟他提及過,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這讓他掌握不好分寸,不知道該不該問。
半晌,商亦紂又開口了,他問:“急著出門嗎?”
“不急。”
今天是難得的空白,他不出門都行。
“沒打算問問我家里怎麼了?”商亦紂頓了頓,“還是不知道該不該問?”
顧止撓撓頭,“嗯。”
商亦紂似乎在煙,有緩緩的吐氣聲,“嗯是指那一個?”
這聲音聽得顧止煙癮犯了,他舌忝了舌忝下,答道:“第二個。”
商亦紂道:“單親,沒親生的兄弟姐妹,私生的不算,有個喜歡的人,在想和他結婚的階段。”
顧止卻被商亦紂的一連串話弄糊涂了,他呆滯的啊了聲。
商亦紂啞聲道:“現在你知道我的家庭況了,可以問了。”
‘在想和他結婚的階段’余威甚重,顧止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順著商亦紂的話道:“家里怎麼了嗎?”
可他這句話出口,商亦紂卻沉默了,久到顧止懷疑電話是不是沒信號掛斷了,商亦紂才低沉著出聲:“我外公去世了。”
顧止張了張,聲音卡在嗓子眼半天,出了一句節哀順變。
他不擅長安人,何況是這種生離死別的大事。
商亦紂有些像自言自語的道:“我有跟你說過我外公嗎?”
顧止搖頭,“沒有。”
商亦紂提及家人的次數太了,他跟了商亦紂這麼多年,就連過年這種全家團聚的好日子,他也從沒回過家。
商亦紂吐了口氣,“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他認為我是我媽生下來的禍害,害了我媽一輩子,年輕不懂事的時候,我恨不得他快點死,不過,到如今我還是不喜歡他,估計是他指著我鼻子罵我雜種,拿煙灰缸砸我的樣子,讓我怎麼也忘不了吧。”
“他現在死了,我一點也不難過,你說,我是不是太冷了。”
顧止抿了抿,他想到了顧強,他去領顧強尸時,仿佛就在領一堆無關的死,他沒有難過,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甚至想自己在補兩刀。
他淡淡的回:“沒有。”
商亦紂隔了好一會,又問:“如果是你恨的人死了,你會難過嗎?”
顧止連猶豫都沒有,“不會。”
接著是更長久的沉默,商亦紂的呼吸越來越輕,輕的顧止快聽不到了。
“寶貝,”商亦紂聲音更低了且更飄了,仿佛飄在空氣里,怎麼都落不到地,“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如果商亦紂單問這個問題,顧止可能還發現不了什麼,但聯系到上面那個,顧止一瞬間明了。
商亦紂認為他還在恨他,可他記得商亦紂明明問過這個問題,而他回過了。
他轉念一想,或許商亦紂是在拿這個問題試探他,試探他有沒有反悔那一句不恨。
顧止眸低垂,昨天那張便利他還留在桌面上,紙面上字跡鋒利,有筆勢破紙的味道,有這樣字的人,該是驕傲的。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