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沉, 寰宮燃著燭火, 將整個大殿照的分外明亮, 滿桌可口的珍饈佳肴, 讓人垂涎滴, 放在平日里,顧沅早就控制不住的大吃特吃了, 可今日,因為有了宋衍的存在, 顧沅覺得, 就連眼前的飯菜都沒有那麼可口了。
宋衍穿著一墨袍, 領口袖口用金線繡著祥雲圖案,更為他添了一分貴氣, 他端坐在桌幾旁,燭火之下, 一雙黑漆漆的眼眸益發明亮, 他眼底帶著幾分玩笑之,讓人看著就沒來由的有些心砰砰跳。
看著悶頭吃著飯食的顧沅,縴長的睫遮住了那雙靈活潑的眼眸,在昏黃的燈的映襯下, 愈發顯得溫潤細膩, 他腦海中不由又想起了昨晚人嫵人的畫面。
還不經多做思索,他便已為顧沅夾了些菜蔬,邊還不忘叮囑道︰“多吃一些。”
顧沅連連應聲答謝,看著這般熱切的宋衍, 心頭不由泛起了嘀咕。
舊日里都是自己在追著宋衍跑,甚至見宋衍不來的寰宮,還想盡各種法子去引得宋衍的關注,可如今,都自己知道自己錯了,不再去不知分寸的纏著宋衍了,可為何宋衍卻開始主靠近了?
舊日里他躲著都來不及,斷斷不會刻意靠近。
難道說是表現的太過消極,讓他覺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還不夠惹得太皇太後放心?
是了,他娶也不過是為了皇位,如今宋衍才登基不久,朝中大事小,那些老臣還都習慣向太皇太後上報,新皇無實權,還需忌憚蕭家勢力,他親近,也是想為了讓太皇太後放心……
看來明日還需去為宋衍言一番才是。
……
本以為用過膳後,宋衍便會離開,誰知他居然又命宮侍去取來了奏疏,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一室的靜謐,待得顧沅十分的不自在。
半靠在塌上,手中拿著卷書,恰好遮住了小半張臉,心底一時有些七上八下。
宮之前,都已經想的好好的,一切都在按照既定軌跡發展,不出意外,三年後,就要被廢居長華宮,屆時,便可以趁機溜出宮功,而這三年時間里,完全可以為他的娘親和哥哥們安排好一切。
舊日做了皇後,種種困擾都是來自自己心頭盼著宋衍也中意自己,如今沒有這方面的想法,自然也不會再有這些煩惱。
可如今這形,先不往遠想,今晚又要怎麼度過呢?
是皇後,皇帝的正妻,侍寢本是分之事,也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推拒。
舊日里,爭寵的法子可會一大堆,但是這避寵的法子,當真是不知該如何了。
隨意的瞥了一眼書案旁那個端坐的影,幾乎只是一瞬,心頭便來了主意。
見他還在書案前伏案辛勞,顧沅跳下了塌,備好紙筆,開始在矮桌上筆疾書來。
……
宋衍批改完案幾上的奏疏已是一個時辰後。
側頭向那單薄的影,此時不知正在埋首寫著什麼,那神專注又安靜。
似乎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的歡欣,也沒有任何的不滿,雖沒有做什麼,可就讓他很是不舒坦。
像是魚骨卡在嚨里,上不來又下不去。
宋衍的聲音兀自響起,“阿沅似乎不歡迎朕?”
顧沅怔了一瞬,再向宋衍時,眸子里已帶出了幾分笑意,一雙桃花眼眸絢爛又明麗,“陛下多慮了,臣妾日日盼著陛下來呢!只不過今日見皇祖母子不大好,臣妾就想著連夜為皇祖母抄寫佛經,來替皇祖母積德祈福……”
這話說的當真是挑不出一錯,宋衍看著,似乎想從的眼中看出什麼別的心思,可看來看去,他只覺得這又是往常那帶著面的一貫笑意,他心底忽的沒來由的生出一煩。
他盯著顧沅,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既然如此,阿沅便服侍朕就寢吧!”
顧沅︰“……”
宋衍高八尺,形甚為修長,顧沅站在他前,也只是到他下,此刻離宋衍這般近,當真讓心底生出幾迫,當下也顧不得其他,只想趕離他遠一點。
可這天子服飾甚為繁復,解著解著也顧不得最初的矜持了,只一邊忙活著,一邊卻又忍不住在心頭嘀咕著︰到底是貴,做個什麼事都人侍候,自己的事自己做它不好嗎?
顧沅低著頭未曾去留意宋衍,殊不知方才宋衍的目一直都落在了的上,早已將的那些小表盡收眼底。
注定是難熬的一夜。
已經到了三更天,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一個時辰都未曾抬起頭的顧沅,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墨筆,了那發酸的脖子,目朝床榻瞥去,見宋衍側臥似乎已是睡,這才松了口氣,又了肩膀,輕輕活了一下筋骨。
真是百一疏啊,只想著自己如何如何,卻把皇祖母這層關系給忽視了,他們祖孫兩個舊日里就有些生分,為了日後的和平,明日得想個法子拉近宋衍和蕭氏的關系才是。
做戲自然要做足,短暫的歇息了片刻後,顧沅準備接著抄寫,可抄著抄著,便一陣困意襲來,腦袋愈發昏沉,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強忍著困意接著寫下去,可一行字卻愈發歪歪扭扭。
半柱香過後,終是再也忍不住的將頭枕在胳膊上,睡著了。
……
宋衍睡得也是極淺,過了許久,聽到那均勻的呼吸聲,他佯裝不經意的翻過了子,微微睜開了眸子朝著那矮桌方向了過去。
只見矮桌旁的那個原本一副刻苦認真的抄著佛經的影,早已枕著自己的手臂,頭歪在一側的呼呼睡著了。
明晃晃的燭籠罩著,給的周添了幾分暖意,再一看那縴細的胳膊和單薄的肩膀,讓人心里不自覺便生出了一憐惜之。
宋衍此刻才覺得,原來乖巧的顧沅也是十分討人喜歡的。
可再一想到那人兒因何緣故睡在那里,他的緒又有些不好了。
他帶著幾分賭氣之意轉過子,不想再去理會顧沅,想睡在那里便由著睡去,又關他什麼事。
可一邊說著不去理會,一邊這心底卻像生了刺兒似得,怎麼也睡不著了。
一向殺伐果斷的堂堂君王,竟在這樣一件小事上,如此的猶豫不決。
他翻來覆去幾個來回,終是緒沖破了沉穩自持,起將顧沅抱上了床榻。
不為別的,只是如此深夜,更深重的,萬一要是因此了風寒,母後定是又要嘮叨他了。
第二日一大早,顧沅醒來時,一睜眼居然又發現自己睡在了榻上,嚇得一下子坐了起來,見自己一還是昨日的裳這才松了一口氣。
昨晚就和宋衍在,這是宋衍給抱……抱過來的?
想到那個影,顧沅一時更難為了。
春桃端著早膳進門時,見顧沅還傻愣愣的坐在床榻上,不由抿笑了,“陛下對小姐真是好,去上朝前還特意叮囑了奴婢們不準打擾小姐休息。”
顧沅看著春桃,有些言又止,想到這兩日種種形,忽然手扶著額角,蹙著眉頭說道︰“春桃,我的頭好疼,你去請劉太醫過來。”
……
寰宮里,前來診脈的劉太醫一進到殿,便見皇後娘娘面不佳,提心吊膽的請了脈後,見顧沅脈象一切正常,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了幾分,“還請皇後娘娘放心,娘娘子康泰,脈象如常。”
顧沅著腦袋,面上毫不見喜,“可本宮覺得這頭當真是痛的很,近來晚上也久久不能安眠,劉太醫你確定本宮沒病嗎?”
“……”
他行醫數十載,又十分在意名聲,且尚未到及老眼昏花之年,有沒有病自然是一下便知,可這主子心思向來難猜,眼下還是保住小命要,“是臣的疏忽,臣這便為娘娘開些補益氣的方子。”
顧沅看著劉太醫,漫不經心道︰“哦對了,不知劉太醫在留巷那位妾室如今可好?”
劉太醫懼,府中妻室甚為兇悍,可他又為人風流,便在外養起了妾室,這事還是前些日子撞見的。
劉太醫聞此,握筆的手不由一頓,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做的這般,居然還是被人給發現了?他和善守禮名遠揚,若是被他人知曉他私養妾室,名不符實,怕是不僅會丟了飯碗,更會被眾人的唾沫淹死,更何況,家里還有一位母老虎,此事若是被知曉,怕是他會死無全尸。
劉太醫此時也顧不得寫藥方子了,嚇得撲騰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還請娘娘明示,老臣願為皇後娘娘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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