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了片刻, 宋衍將手中的奏疏扔在一旁, 用手了額角, 有幾分疲憊的說道︰“去寰宮。”

林盛面難, “陛陛、陛下, 剛有宮人來報，皇後娘娘病病病、病了。”

“…… ”

宋衍一聽這話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昨日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病了？

見宋衍神似是有些不悅, 林盛在一旁忙解釋道︰“宮侍說皇後娘娘染了風寒, 最近日頭多變, 娘娘擔心陛下龍，所以特意命人送來了驅寒的姜湯。”

宋衍側頭去, 恰好瞥見了站在林盛後的小公公，手中正端著一個白瓷碗, 不由微微怔了一瞬。

皇後娘娘自己病了, 還不忘來關懷夫君，這流傳出去，可當真是段佳話，日後人人提起皇後娘娘, 伴隨而來的都只會是賢淑。

可他偏偏就覺得, 是故意的。

見宋衍不語，林盛也不知該如何了，只得問道︰“陛下，這是喝還不是不喝？”

宋衍抿了抿角, 沉聲道︰“拿來。”他初登基，皇權不穩，朝中多數老臣對他都頗為輕視，認為他資歷尚淺，難當大任，他此時最是需要一個好名聲來穩住人心。

一碗下肚，宋衍不由皺著眉問道︰“為何這麼苦？”

“皇後娘娘說，百病皆是因火起，娘娘怕陛下近來火氣太旺，故而這姜湯里還放了一味敗火的黃連……”

宋衍“騰”的一下子站起了，“擺駕寰宮。”

林盛膽心驚道︰“回陛下，皇皇、皇後娘娘說今日子不舒服，就早些歇下了……”

宋衍︰“……”

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的一個人睡在自己的床榻上，顧沅心里很是舒坦，想到以後的日子也都覺得沒那麼難捱了。

算算時間再有兩三個月，鐘沁兒就該宮了，而到了明天年初，就開始進行采選了，屆時後宮的人那麼多，他的權勢也日漸安穩，無須忌憚蕭家和太皇太後，想必宋衍也就不會一定盯著不放了。

而要做的就是本本分分的做個名遠揚的皇後，替春桃找個好婆家，幫兩個哥哥把家產敗，最後再帶上娘親一起離開長安，這天大地大的，銀子和自由都有了，還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簡直不要太完……

這一晚，沒有宋衍的干擾，顧沅睡得甚是香甜。

白日里，聽聞顧沅病了，息和公主一大早便趕來寰宮探，看著塌上人面不佳，不由坐到了床榻旁，關切道︰“皇嫂今日可有好一些？”

顧沅拿著手帕輕掩著口鼻，輕咳了一聲，“今日好多了，無礙，多休息休息便好。”

息和率直道︰“就說皇嫂昨日應該多穿一些，皇兄就算再喜歡看，皇嫂也不該委屈了自己。”

顧沅咳的有些虛弱，一雙桃花眼眸中盡是和與滿足，“陛下既然喜歡看，我就當盡力滿足才是，陛下高興我就高興，那這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息和公主看著顧沅如此卑微，忙安了幾句，臨到了，心底卻在深深嘆息，的皇兄何德何能，竟能娶到這般在意他的娘子，當真是一個天大的福氣……

日後，若是他的皇兄對嫂嫂不好，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皇兄！

顧沅除了春桃之外就再也沒有姐妹，見息和一直黏著，還維護，心頭早已是待如親妹妹一般，只是可惜，舊日里小小年紀便孤一人嫁去了南越國，如今既已知曉結局，斷斷不會再讓同樣的事再次上演。

雖說如今息和還小，可再有一兩年的工夫也便到了及笄之年。

作為姐姐，當需盡可能的給選一門好親事才是。

樣貌家世都是次要，最關鍵的是要人品好才行，說到人品好，顧沅腦子里忽的涌出一個人選，握著息和的手笑道︰“再有一兩年我們息和也就到了及笄之年，不知息和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到底是含苞待放的豆蔻年華，提到此事就連一向直爽驕縱的小公主，面上都不由得生了幾分紅暈，眼底含著盈盈笑意，又帶著幾分沾沾自喜，“此事還是不牢皇嫂費心，息和自有打算。”

顧沅見如此態度，心頭早已猜到了幾分，這丫頭這幅模樣，怕是早已有了中意之人，顧沅看著，開始好言哄道︰“好息和，你告訴嫂嫂，嫂嫂一定替你保。”

息和公主看著顧沅那真摯的眸子，言又止，最後終是帶著幾分說道︰“息和瞧上了定遠大將軍那佷兒。”

“……”

顧沅有些懵了，這這這……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番恨糾葛？息和看上的居然是陸修，可那陸修不僅有了心儀的姑娘，這幾年後還會起兵造反，更何況，幾次接下來，卻發覺陸修遠不如穆白敦厚實在，做兄弟還行，這若是做夫君，可就不太妥當了。

顧沅看著息和，心頭想勸一番，“你可知曉，那陸修已經有了……”

息和眸子黯然了幾分，卻又出了一子倔強來，“我知道，可宋綾姐姐早就已經嫁人了，他就算再想著也沒有用了，有我在他邊，他早晚會知曉我的好。”

看著息和公主這般神，顧沅一時有些恍惚，這般神又何嘗不像過去的，可男人的心是什麼，是鐵是這世間最冰冷最堅的東西，是如何都捂不熱的，這般執迷不悟，到頭來遭罪的只會是自己。

想到此，顧沅打算側面開導一番息和，“你年歲尚，找夫婿不能只從邊之人來尋，當多接一番其他人，你一定會發現有更廣闊的天空，定遠大將軍那佷兒有什麼好？！依我看，宮中新來的那個羽林軍統領就很不錯，不僅樣貌俊朗，為人還十分周正謙遜，家世雖低了些，可這舉止，一看便是可托付之人！”

息和公主正開口辯解，一抬頭卻突然撞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嚇得一下子便站起了，“皇、皇兄。”

顧沅側頭去，卻見宋衍不知什麼時候來了，趕忙起行禮，“見過陛下。”

宋衍卻徑自在案幾旁落了座，“阿沅倒是對朕的羽林衛統領甚為了解。”

顧沅不由得一噎，“殿下說笑了，臣妾也是有所耳聞而已……”

這皇嫂當著皇兄的面夸獎別的男子，這終歸不太好，息和公主趕忙在一旁說道︰“皇兄怎麼有空過來？”

宋衍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聽聞阿沅染了風寒，朕特意為阿沅帶了些滋補的藥膳來。”

見自己的皇兄未曾理會方才的話，息和公主不由松了一口氣，再一轉頭看過，只見後的宮侍手中端著五六盅的藥膳，即便蓋著蓋子，卻也掩不住那刺鼻又濃厚的藥草香。

息和公主眉頭不由一抖，“皇兄待嫂嫂真好，嫂嫂要快些好起來才是。”

顧沅一笑，“那是自然。”

看著顧沅這副恩戴德的樣子，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是怯難為，然而此時顧沅心頭卻在想︰果真是個小肚腸的君主，居然還伺機報復！

又是一室的寂靜。

息和公主見氣氛有些不對頭，急忙找了個借口便出了寰宮。

見此形，息和心頭愈發好奇，他這皇兄一向老穩重，自小到大，別說是個宮，就連是小太監，都未曾看到過皇兄捉弄分毫，而如今聽聞皇嫂病了，卻故意送來了這麼多的補藥，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心頭甚為好奇，不由對著邊的小婢說道︰“鳴翠，依你看，皇兄可是一個會捉弄別人的人？”

鳴翠說道︰“奴婢不知，只是奴婢自跟在公主邊，卻也從未見過陛下捉弄過誰，莫說是捉弄了，就算是同人玩笑，奴婢也從未見到過。”頓了頓又說道︰“似乎陛下只對皇後娘娘是有些不同的……”

息和開始回憶著往日，卻多都記不清了，只說道︰“罷了，不管他們，你快來同我說說，陸統領最近都做了些什麼？”

……

宋衍在寰宮座了一會兒，看著顧沅不不願把這些藥膳都喝了下去，心這才好了幾分，他揚了揚眉頭說道︰“以後每日，朕都來為阿沅親自送藥，直到阿沅病好為止。”

說了這番話，他本以為顧沅會想方設法的來推拒，誰知卻聽甚為恭敬的說了句，“是，多謝陛下關懷。”

“……”

見顧沅這般都不惱，宋衍心底霎時便生出了一無名火來，每日都喝這膩人的湯藥，也不願侍寢嗎？他倒要看看能堅持多久……

然而過了幾日，這些藥膳還是每日都會按時送到寰宮，卻依舊遲遲不見顧沅好轉，聞著那刺鼻的味道，還是宋衍先忍不住了，對著邊的宮人吩咐著說那些藥膳補品不必每日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