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若黃鶯出谷，眾人紛紛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子端莊地立在那里。

穿著銀線勾勒雲紋的紫大袖衫，淺長，頭梳單髻，只簪一朵芍藥並幾只珠花。柳眉杏眼，面似銀月，整個人婉約麗致，就像南海瀝水而出的珍珠一般。

眾人皆暗自驚嘆，因為此的氣質跟王家娘子有幾分神似，相貌也十分出眾。只不過有王家娘子的珠玉在前，難免遜了幾分。

四周竊竊私語，都城里，幾時有了這般人？

那子走過來，禮貌地說︰“抱歉。我有些急事，方便讓出一頂肩輿給我嗎？”

桓曦和不客氣地問道︰“你是何人？”

都城里，很有人不認識們三個，還敢開口們讓肩輿。

那邊侍便趾高氣昂地說︰“我們娘子是陛下和太後娘娘請來的貴客，高平郗氏。聽說過嗎？”

原來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郗氏。這段時日，都城里有關的傳言滿天飛，只不過眾人都沒見過的真面貌。

凌霄道︰“我還以為是哪家縣主，亭主，鄉主呢，敢我們娘子讓肩輿。你知道建康四大姓嗎？王，謝，桓家的娘子在此，哪有先給你們的道理。懂不懂規矩。”

郗微聽到王家娘子，目在王樂瑤上停頓了一下。

原來這就是陛下選出的皇後。

郗微在家鄉時，聽說蕭衍邊多年都未有子相伴，以為他是難以忘，還暗自得意，自己當年那步棋走對了。對于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彼時，蕭衍還只是個刺史，不掉上寒門的標志。下嫁，會為眾人的笑柄。可對于那個勇猛進，一看就非池魚的男人，還是心的。于是苦苦等候多年，終是等到他龍天下，可以風風來娶。

幾次三番慫恿父親上賀表，就是要讓蕭衍記得還有他們高平郗氏，還有。

在回都城之前，信心滿滿，以為只要往皇帝面前一站，便能勾起他的舊。

可誰知，踏進都城的那一刻，就聽說他要立後了。立的還是他曾最厭惡的甲族之鼎，瑯琊王氏之。

郗微又是不甘又是好奇，這個王氏，究竟有何過人之？

侍雪柳伶牙俐齒地回，“四大姓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家主是左僕，永昌縣公。據我所知，四大姓的宗主，也只有瑯琊王氏才能跟家主平分秋吧？這位娘子的父親，好像不是王氏宗主。至于陳郡謝氏，早就樹倒猢猻散，桓氏只在軍中有幾分威。若前朝不亡，庾氏倒還能威風威風。”

“你好大的膽子！”凌霄喝到。

梅意和竹君也是怒目相向。

百年以來，四大姓高高在上，被士庶奉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如今竟被一個小小的侍隨意評價，在場的人無不唏噓慨。士族的風，當真是不再了。

“雪柳，不得無禮。”郗微斥了一聲。

雪柳雖然不服氣，但還是退到旁邊去了。

桓曦和已經握拳頭，但堂堂桓氏之，跟一個侍手，反而讓其它人看了笑話。謝魚不敢招惹郗氏，那侍雖然出言不遜，但說的也是實話，如今謝家岌岌可危，有什麼資格替四大姓出頭。

王樂瑤走到郗微面前，側頭咳嗽了兩聲，才笑著開口︰“想不到郗家娘子，連侍都教得如此博聞，倒是讓我們這些做主子的，開了眼界。”

郗微知道這話是諷刺，也報以笑容，“讓娘子見笑了，是我管教不周。”

王樂瑤看向那個雪柳的侍，“若士族的高低，只看宗主的位，那麼高平郗氏，祖上曾有人位列三公，怎麼後來連都城都呆不下去了？四大姓人才輩出，他們廟堂之高則為國鞠躬盡瘁，于江湖，則文采相傳，桃李天下。四姓名士良臣浩如煙海，燦若繁星。莊子雲︰井蛙不可語于海。今爾等見滄海，應知己陋。”

雪柳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知道什麼莊子，只知道這番話應是狠狠貶低了郗氏。

郗微要開口，王樂瑤又道︰“前陣子我染風寒，還未痊愈，故約兩個好友一同進宮，互相有個照應。若郗家娘子確有急事，這肩輿我們不是不可以讓，我同們一起再等就是。”

郗微看到周圍的貴投過來的目，好像挑釁甲族在先，又跟一個大病初愈的人搶肩輿，十分失禮。所謂的急事，不過是個借口，說出來哪有信服力。

郗微忽然明白，這位未來的皇後，看起來弱，實則是個茬子，很不好對付。

“是我唐突了，我在此等一等就是。幾位娘子先請。”郗微退讓道。

王樂瑤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扶著竹君坐上肩輿，幾個人往壽康殿的方向去了。

路上，桓曦和怒氣難消︰“那個侍好生放肆，若不是我的份擺在這里，剛才恨不得給一掌。也不看看自己什麼份，敢對四大姓品頭論足！”

“區區侍哪里懂得這些，自然是有人教的。”王樂瑤攏了攏風帽，“這位郗家娘子，不是個簡單的人。”

“當然不簡單。就沖還敢宮，還敢出現在陛下面前，我就知道在打什麼主意。”桓曦和嗤之以鼻，“以為皇後之位本來就是的，只要想，還可以再拿回去。阿瑤，本來我覺得皇後沒什麼稀罕的，可是現在，你得為我們四姓，把皇後的位置牢牢地佔著。”

謝魚張地說︰“瑤姐姐剛才當眾讓郗氏下不來臺，郗氏會不會記恨？畢竟，那位是陛下曾經要娶的人。”

“放心，你瑤姐姐可不是什麼柿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桓曦和搶白道。

王樂瑤原以為郗氏剛回都城，不會鋒芒畢。可看的侍，儼然一副要將四大姓踩在腳下的模樣，可知郗氏絕不僅僅是想要進宮而已。

還要拿回，原本應該屬于的東西。

今日，中齋里頭也很熱鬧，蕭衍的左膀右臂，沈約和柳慶遠都在。

殿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郗微的弟弟郗廣，弱冠之年。這些年在蕭衍手下歷練，皮曬得黝黑，放浪不羈。蕭衍起兵時，出于他的安全考慮，將他留在了荊州，不過兩個人也是相識多年了。

另一個是王樂瑤的堂弟王端。

王端忽然被招到中齋來，有些無措，他不知皇帝為何召見自己。

蕭衍聽說王樂瑤落水時，正是這個堂弟不顧地相救，所以那日才會提讓王端進宮。年生得很英俊，劍眉星目，腰背提拔，並且沒有高門子弟的那種萎靡不振，反而神采奕奕。

皇後邊也確實需要能信任的人保護的安全。

“陛下，我不要回都城。我在龍驤軍呆得好好的！”郗廣不滿地說。

蕭衍看他，“這是你家里的意思，他們希你能仕為文。朕讓沈侍中親自教導你，盡快悉朝中事務，而後再封你起家。”

“這是父親的主意，還是阿姐的主意？”郗廣皺眉，“陛下，您可不能什麼都聽我阿姐的。就是婦人之見！”

沈約和柳慶遠一聽不好，這郗小郎君，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蕭衍的面沉下來，“朕還不至于被一個人左右。”

郗廣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行禮道歉。在他心中，一直視陛下為姐夫，當年差錯，阿姐才沒嫁。如今郗氏已經搬回都城，就算阿姐做不皇後，也是要宮侍奉陛下的，那陛下還是他姐夫。

大概因為有這點，他才放肆了些。

蕭衍側頭對沈約說︰“你把他帶下去，好好管教。站都沒個樣子。”

“是。”沈約便走到郗廣的面前，笑容和煦，“郗小郎君，跟我走吧。”

郗廣頓時覺得後背發涼。他就是匹野馬，也就沈約能治一治他。在荊州的時候，他不服管束，狂妄地與沈約定下三場比試，最後竟連敗三場。從那以後他看見沈約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他們走後，蕭衍才看向王端。年一直沒有說話，規規矩矩地站著。

“你今年十五歲？”蕭衍開口。

王端回答，“回陛下的話，正是。”

“若朕要你宮當值，先從宮門衛做起，你可願意？”

高門子弟，大都要做清，權重職閑。像宮門衛這種又辛苦，又沒有權勢的職位，連濁都談不上，他們向來不屑一顧的。

王端看著皇帝，猜到了他的意圖，“陛下是想讓我保護四姐姐？”

蕭衍點頭，“你還年，按照規制，弱冠方可起家。這幾年，先在左衛將軍麾下歷練，主要守顯殿。將來等你立功或者到了年歲，朕不會虧待你。只是宮門衛風吹日曬，有時也需夜值。你若不願，朕不勉強。”

先前，蕭衍跟柳慶遠商量的時候，柳慶遠就覺得，瑯琊王氏的小郎君，怎麼可能領這種職位。他還跟沈約打了賭，賭這個小郎君吃不了苦，肯定會拒絕。

王端認真想了想，然後點頭，“我願意。”

柳慶遠微怔，竟然真的答應了？

蕭衍也沒有想到，他本是不想給高門子弟重權的，所以這番話，有試探，也有他的私心在里面。

現在看來，還是他的皇後有眼。

“主上！”甦唯貞從外面進來，疾步走到蕭衍邊，耳語了幾句。

蕭衍皺眉，已經起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