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榮一家的到來, 原本安靜的王宅,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王詩瑜嫁到顧家,生了個可的兒子, 名喚顧伯青。顧伯青今年四歲, 王樂瑤只在他滿月的那會兒,去過吳郡的顧家見過,那時還是個在襁褓里閉眼睡覺的娃娃, 一轉眼已經是個會爬上爬下沒片刻消停的小男孩了。
王樂瑤坐在沁園的桃花林,將小伯青抱在懷里。小伯青肖其母, 眼楮很大,眼珠如黑曜石般明亮。
“小姨,你上好香!”
王樂瑤點了點他的鼻尖,聲道︰“青兒上也很香。”
小伯青抬起自己的胳膊聞了聞,“是桃花的味道嗎?不對,還是小姨香!”
園中的桃花已經謝了大半, 枝頭長滿綠葉, 殘花留在綠葉間, 仍是能掐出水般的。王詩瑜對小伯青說︰“青兒, 你快從小姨上下來,把子都弄皺了。”
小伯青哦了一聲, 乖乖地爬下來, “母親, 小姨這里好漂亮!”
“那你住在這里好了。”王詩瑜溫地笑。
“好啊!我不回去了!我要一直住在這里!”小伯青歡歡喜喜地跑到花林深去了, 侍和僕婦趕追上去,孩子天真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桃花林。
王詩瑜看著跑遠,才收回目,低語道︰“父親他們進宮去理你生母的事, 應該會順利吧?”
“阿姐,我的生母到底是誰?”
長姐比大五歲,應該對的母親還有印象。
王詩瑜看向,溫而堅定地說︰“阿瑤,既然父親和叔父都說是顧氏,那便是。你只要知道自己是叔父的兒,是瑯琊王氏之,你的母親已經過世多年,究竟是誰,並不重要。”
王樂瑤知道自己問不出答案,同樣的話,就算去問父親,他的回答也會跟長姐差不多。
在杯中倒上酒,“這是我找的古方子,竹君帶人釀的桃花醉,阿姐嘗嘗。”
王詩瑜本是不喝酒的,但妹妹開口,便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甜甜的,不知不覺,就把一杯都喝下去了。的面頰逐漸染了桃花一樣的,然後說︰“阿瑤,你真的願意宮嗎?是不是父親強迫你的?就跟他當初強迫我一樣。”
王樂瑤立刻搖了搖頭。
“我聽到消息的時候,便覺得很難過。當皇後有什麼好的?我一直以為,你能比我幸運一點,嫁給謝羨。”王詩瑜自嘲般地笑笑,“別人都以為士族高門的子,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婚配的也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可我們連選擇自由的權力都沒有。”
“阿姐,你別喝了。”
王樂瑤按住的手,看出長姐不勝酒力,把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長姐在嫁給顧榮之前,本就沒見過他。士族高門,想要嫁給相的人,簡直是奢。伯父把長姐下嫁給顧氏,主要是看中了顧氏富可敵國的財力,還有他們聽話,會全力支持王家。
王詩瑜笑了笑,拿開的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還記得,那年皇帝站在我們家門前,你說看到有一條青龍從他後飛上天,非要給他送傘。我當時以為你癡傻,現在看來,我們都被份蒙蔽,只有你一人看破了天機。”
“阿姐竟然還記得這件事。”
“怎麼會忘記?”王詩瑜說,“他以寒門之,君臨天下,打破了南朝百年來上品無寒門的局面。拋開世俗的偏見,倒真的是個英雄人。”
王樂瑤在心里說,那是阿姐你沒看見他猛虎嚇壞了家僕,隨隨便便就殺了一個人。
王詩瑜又道︰“我把青兒抱去公主府給看。賞了一套長命鎖和鐲子,做工都是極好的。這回摔了以後,倒是改變許多。可惜,阿瑾還是那麼不爭氣。要不你們都嫁皇室,也能彼此做個照應。”
王詩瑜的生母早亡,繼母份尊貴,一直在夾里生存。包括與顧家的婚事,也是姜氏不願留在都城里礙眼,故意把遠嫁。所以出嫁後,再沒有回來過。這次是因為妹妹的婚事,父親親自去了吳郡,才跟著顧榮一道回都城。
好像上了桃花醉,一杯又一杯地喝著,王樂瑤阻止也沒用。本來酒量就不好,沒過多久便覺得頭昏,用手撐著頭,靠在案邊。
王樂瑤本想把長姐邊的竹香過來,把長姐扶回去休息,沒想到顧榮來了。
顧榮形頎長,雖然常年從商,但上並沒有那種圓市儈之氣。反而極有城府,一雙眼楮,深不見底似的。顧榮走到王詩瑜的邊,輕拍了拍的肩膀,“阿瑜,我有話跟你說,回去了。”
王詩瑜輕輕地把他的手推開,閉著眼楮。
“姐夫,要不我……”王樂瑤話還沒說完,就見顧榮把長姐打橫抱了起來。
王詩瑜起初還推了他兩下,大概是不勝酒力,便靠在他的肩頭,睡了過去。
顧榮掃了案上一眼,“喝酒傷,小姨也別多飲。青兒就麻煩你稍後送回溪園了。”
“應該的。”王樂瑤答應,看著顧榮把長姐抱走。
覺得姐夫是那種不會把宣諸于口的人,但看起來,他對長姐好的。這種事,有時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顧榮在桃花林外遇到王執,王執問道︰“阿瑜這是怎麼了?”
“姐妹倆敘舊,多飲了兩杯,阿瑜喝醉了,小佷這就送回去。”
王執頷首,“今日的事,多虧你了。”
“世叔別這麼說,都是我應該做的。”顧榮微微一禮,就抱著妻子離開了。
王執走進桃花林中,看到兒還在飲酒,上前按住酒壺,“把你長姐灌醉了,自己還在貪杯。”
王樂瑤抬頭笑道︰“父親忘記了?我的酒量是跟您練出來的,這點酒不會醉的。”拉王執坐下,用手比劃,“您看,您走的時候,桃林只有那麼大。我想您的時候就種一棵,轉眼就已經種規模了。”
“我跟你伯父已經理好你的份,立後不會再有問題。”王執看著微紅的面龐,“阿瑤,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不會。”王樂瑤堅決地搖了搖頭,靠在王執的手臂上,“父親這回留在都城多久?”
王執拍了拍的頭,“至要親眼看著你出嫁。”
“父親就不能留下來嗎?也許陛下會給父親一個職。”
王執沉片刻,忽然低聲道︰“為父也是不由己,不想再做。阿瑤,別怪父親。”
皇帝的確要給他職,還是很好的清,但他拒絕了,因為景融現在還不安全,他不能不管。他和謝羨合力救下景融,只是不想看這個孩子年紀輕輕就做了刀下亡魂。陛下要斬草除,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姜氏的男丁斷絕。
這也是為什麼,他剛開始要帶走阿瑤的原因。因為皇帝太狠了,連約定俗的,不殺前朝皇族都做不到。若有朝一日,皇帝知道他藏匿景融,恐怕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們。所以他走,對大家都好。
這些話,他不能告訴兒。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嫁進宮就好。
兩天後,立後的詔書正式頒布。蕭衍以族叔蕭常為正使,舅父張洪為副使,帶著立後的詔書,以及聘禮,前往王家。皇帝對皇後下聘,按照祖制,是黃金千兩,再加大雁,錦帛,馬匹不等。蕭衍一向主張節儉,本來以為他會在舊制上有所減,可他竟然足足加了一倍。
于是那日,都城的人就看到正副使乘輅車從南宮門出來,一人持詔,一人持節,後儀仗,黃門侍郎,儐者抬著浩浩的聘禮,由令衛護送,鼓吹備,一路前往王家。
王允,王執攜親族于門前相迎。王家懸掛紅綢,殺牲烹,猶如節慶。
正副使下車先,與王允,王執互拜,聘禮抬,如流水般絡繹不絕。烏巷臨近的百姓全都湊過來看熱鬧,一抬一抬地數皇帝的聘禮,嘖嘖稱贊。到底是天家,娶的又是瑯琊王氏之,這聘禮都他們看花了眼。
上一回這麼隆重的婚事,好像還是尋長公主下降王家的時候了。
稍後,正使在香案前宣讀詔書。
詔書一下,便是確定了皇後的份,從此便不再是閨中子,而有了君臣之別。
婚期被定在五月末,距今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
蕭常按照程式念完詔書,王允接過,便請他席。姜鸞看張洪比較好說話,就到他面前說︰“大人,這婚期會不會太趕了一些?還有諸事要準備。”
張洪笑瞇瞇的,“算過了,五月二十六是個好日子。主要是陛下著急。王家高門顯貴,這點事難不倒你們吧?”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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