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原本打算去靜月庵找元煥, 後來改變主意,帶著人在傅縣衙對面的一個賣餅的小攤子里坐下來,要了一壺水, 一邊喝一邊悠閑地看著街景。
攤主被他用錢打發回家了, 衛都分散在周圍,所以攤子里空無一人。
沒過多久,柳慶遠就把元煥帶來了。
元煥自大梁以後, 一直都東躲西藏,也不敢上街, 怕被人發現。如今被大梁皇帝親自在街邊約見,索也大大方方地坐下來,跟蕭衍一起欣賞熱鬧的街景。
這個時辰,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不過大多神匆匆,也不太會去注意街邊一個小小的攤子里坐了什麼人。他們若知道, 影響大梁和大魏國運的兩位重要人就坐在這里, 恐怕會震驚得說不出話。
元煥看到傅縣衙就在對面, 眼神閃過一警戒。
“朕昨夜一直在想, 你要那張藏寶圖做什麼?甚至不惜以犯險,潛大梁, 還暴了梁郡太守是你的人。”
元煥拿碗的手微微一僵, “當然是王妃所托, 想見見你的皇後。”
蕭衍瞥他一眼, “你拿這種鬼話來騙朕?知道朕為何在此見你麼?你最好說實話,否則就不用回北魏了。”
元煥皺眉,不知自己哪個行為引起蕭衍的懷疑。
“你不想給王氏治病了?我的巫醫可是找到法子了。”
“你不必一直用皇後分散朕的注意力,朕還沒昏聵到喪失理智的程度。”蕭衍喝了一口水, “皇後生孩子,對朕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的事。你跟並無緣關系,朕不必手下留。說吧,別浪費時間。”
元煥早就知道蕭衍的厲害,當年蕭衍出使北魏的時候,那般兇險的環境,最後都能逃,心智決斷都不同于常人。
他嘆了口氣,不得不老實代,“有人給我傳消息,說你要去田獵,正是下手的絕佳機會。要我親自把你拖住幾日,事之後,將你那支中軍的底細告訴我。元翊那小子幾次派人潛大梁,就是為了探查北府軍和中軍。北府軍還能知道查到一些,你那支中軍到底藏在什麼地方,何人是統帥,人數多,元翊一點都查不到。因此,皇兄不敢輕舉妄,就怕中軍和北府軍聯合起來,所以命我們利用你們君臣的矛盾,臨川王府,顧家的事,都是我暗中推波助瀾的。不過你多也猜到了。”
蕭衍道︰“朕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中軍的事,只有朕知道,給你消息的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給你畫了個餅,目的只是在拖住朕。若沒有皇後和藏寶圖的事,朕險些就被你騙過去。”
中軍本就是他訓練用來對付北府軍的,因此是絕,外人不可能知道。
“藏寶圖是真的。”元煥肯定地說,“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想那藏寶圖只可能落位高權重的人手里,你覺得他們會用這筆錢做什麼?”
“招兵買馬。”蕭衍幾乎是立刻想到了這四個字。
朝中最有能力跟他相抗衡的,就屬王家了。因為王家手里有軍隊,扼住建康的咽之地。王家二娘子出事以後,王允這陣子都稱病不朝,不知是覺得丟臉,還是另有圖謀。與王執的五經館辦得風生水起不同,與謝臨更進一步不同,王允這個瑯琊王氏的宗主,倒像是徹底消沉下去了。
畢竟會稽王那件事以後,王允等于跟皇室撕破了臉,再想進到三公之位,與謝韶平起平坐,除非能立下大功。本來他只要將親生兒嫁進皇室,憑著一門兩皆皇室的顯貴,便可獲得榮封,所以才敢鋌而走險。可如今功敗垂,反落得名損的下場。依王允那向來驕傲不可一世的子,怎可能乖乖認命。
元煥看到蕭衍臉上閃過很多復雜的緒,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地說,“你是不是想到了王家?那是皇後的母家,真到了你們兵戎相見的那一日,便意味著王家跌落雲端,輝煌難覆。皇後應該會傷心絕吧。畢竟瑯琊王氏,騰雲冠峰,一直是天下士族的領袖,引以為傲的家門。你說你深的人能接家門傾覆嗎?我勸你好好權衡,水一旦潑出去,就很難再收回來了。”
蕭衍冷冷地看著他,“不用你心,你還是心心自己吧。”
元煥從容地笑了笑,氣定神閑地了手指上的鷹戒,“我人都坐在這里,還不是任由你置?不過你別打我巫醫的主意,他只聽命于我。我想你會放了我的,畢竟你自己家里的矛盾都沒解決,應該不想再惹我這個外面的麻煩。我們倆彼此彼此,就放過對方吧。”
雖然元煥自信的樣子讓蕭衍覺得很不悅,甚至想就此把他送進傅縣衙。但蕭衍得承認,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患不除,他是沒辦法再分力去對抗北魏。扣下元煥,剛好給了魏帝出兵的借口,等于自找麻煩。
“皇後的不孕之癥,你有辦法治?”蕭衍轉而問道。
元煥知道他這是妥協了,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過去,“這是老巫醫想的法子,可以試一試。這上面的藥材,你們應該都能找到,就是皇後得吃一點苦頭。你若舍不得,干脆便不要孩子了。”
蕭衍打開紙掃了一眼,目落在最後的那行字上,定了定,然後將紙收了起來,起道︰“朕會命左衛將軍親自把你送出關,梁郡的太守,朕也換掉了。朕不想再在大梁境看見你。”
元煥笑道︰“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蕭衍不理他,徑自離開了小攤子。
會稽郡郡治山縣的北郊,有一座原本屬于前朝的行宮,如今專門闢為會稽王的王府。王府外有重兵把守,平日人員往來,都得嚴格檢查腰牌。
姜景融在書房里看書,邊有兩個妾相伴。
一個負責磨墨,不時用眼神勾纏他,另一個給他捶肩,時不時就要在他的後背上,在他耳邊吹吹風。
姜景融知道這些子都是某些人的眼線,面上雖裝作樂在其中的樣子,但心中清明得很。
書房的門扇忽然被用力推開,盛裝的王姝瑾大步進來,對那兩個侍妾吼道︰“滾出去!”
那兩個侍妾面面相覷,都看向姜景融。
姜景融淡淡地說︰“沒聽王妃說嗎?先出去吧。”
兩個侍妾這才站起來行禮,然後心有不甘地退出去了。經過王姝瑾邊的時候,甚至還頗為嫌棄地瞄了瞄。好像在說,一無姿,二無氣量,除了出好點,有什麼了不起的。
王姝瑾很想抓住們狠狠懲治,但們同出四大姓,都是登記在宗冊的,沒資格們。
只能大步走到姜景融面前,用力把他桌案前面的書卷全部都掃落,鷙地看著他,“我聽說西廂房那個懷孕了?你居然沒讓們喝避子湯,我才是你的正妃,你竟然讓一個侍妾比我先懷孩子,你將我置于何地!”
姜景融看了一眼的肚子,口氣疏離,“本王一個月,大半時間都宿在你,你的肚子不爭氣,難道本王還要為你殺自己的孩兒嗎?”
“表兄,你忘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嗎?”王姝瑾泫然泣,企圖要他的憐惜。
姜景融繼續低頭看手中的書卷,“就是因為顧念這分,本王一直待你不薄,禮敬有加。你應當明白你我的境,很多事都生不由己。你是王氏之,會稽王妃,言行舉止都要注意分寸。本王今夜要看書,你先回去吧。”
王姝瑾要的才不是什麼禮敬有加,還再說,竹韻也在旁勸道︰“王妃,婢子帶您回去吧。”
王姝瑾忽然悲從中來,伏案大哭,手用力地抓著案沿,“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本來應該是太子妃,皇後,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如今卻被囚在這不見天日的王府之中,連上街逛逛的自由都沒有!我才是王氏統最尊貴的兒,命運為何如此不公!王樂瑤和謝魚搶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
提到那個名字,莫名地了姜景融一下。他那張臉溫潤如玉,人畜無害,眼神卻出幾分譏誚,“若非你們合謀算計臨川王,被陛下察覺,你也不至于淪落到給我做王妃。你若是不甘心,大可以給你父親母親寫信,想法子他們接你回去便是。”
“姜景融!”王姝瑾道。口里噴出了酒氣,大概是喝了酒才過來的。
竹韻知道王妃再這麼鬧下去,恐怕要被會稽王厭惡了,連哄帶騙地把拉了出去。
姜景融也不在意,繼續看書,案上的燭火忽然晃了一下,門扇映出一個影子。
姜景融說︰“恭候多時了,請進吧。”
門扇被推開,一個戴著黑風帽的人走了進來,停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