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心煩躁的時候,寧樨反而一點也不想同蘇雨濃傾訴,推掉中午一道吃飯的邀請,說自己早飯吃得晚,還不。
等教室里稀稀拉拉不剩下多人,寧樨這才拿上學生證出去找東西吃。
常在過街一家面館吃面,點一瓶豆,邊吃邊發呆。這季節,堿水涼面吃下去梗在間,仿佛發苦。沒了胃口,拿筷子尖挑著碗里的花生碎。
塑料門簾讓人掀開,人影晃,進來幾個生,在靠門那張桌子上坐下,點餐之后,嘰嘰喳喳聊起八卦。
寧樨坐在最里面那排,背對著門口,沒穿校服,還戴了頂帽子,們因此沒注意到,聊起來肆無忌憚。
“我聽說,方誠軒還是初。”
“是啊,所以哪里配得上方誠軒,跟過不知道多個男的。”
“聽說已經那個過了……”
“很明顯好吧,走路張那麼開。之前畢業的有個高三學長親口說的,跟開過房,而且還是那個學長跟他朋友的三……”
“是慣三了。”
“居然有人說是我們學校校花,一個慣三當校花……”
“好臟。”
……
寧樨一邊聽著,一邊挑完了碗里的花生碎。
涼面還剩一大碗,丟下筷子,把那碗端起來,徑直走到門口,在幾道驚恐的目中,將碗里東西盡數倒在了講話最大聲的那個生頭上。
寧樨自認在做這件事的時候面無表,不知道怎麼到了辦公室,在老師面前,就被那個生形容了“面目猙獰”,覺得自己不會這樣不注意形象。
班主任何老師承諾會妥善解決這件事,打發掉了生和的目擊證人,集中火力對付寧樨,讓給寧治東打電話。
“打不通。”
“那你回家把他過來。”
“他不在家。”
“去哪兒了?”
“不知道,可能是死了吧。”
“寧樨,你態度端正點!”
寧樨把手機遞給班主任,“不然您打試試看,我也在找他。”
何老師提眼注視寧樨,仿佛把這個行為視作挑釁,其實寧樨沒有。
“那好,你家長不來,你今天就在辦公室待著別回去。”何老師把手頭正在批改的練習冊闔上,往旁邊一摔,“啪”的一聲響。
“我還得去接我阿婆。”
“阿婆?”
“我,生病了。”
“寧樨,說謊有什麼意義,尤其還拿家人的健康來說謊。”
寧樨了額角,自嘲地笑了一下,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荒誕了,說真話都沒人信。手放下來,直視何老師,“那我直接退學吧。”
“退學也得喊家長來簽字。”何老師這回是真的了氣。
一下午,辦公室里老師來來回回,都要好奇看一眼坐在何老師桌前的寧樨,不知道這學生怎麼回事,垂著頭一言不發。其實這年齡階段的小孩兒,叛逆歸叛逆,真被到辦公室來訓話,多半還是會難為,訓久了,當場哭的都有。
這學生,神倒是淡定得很。
何老師去食堂吃過晚飯回辦公室,寧樨還坐在那兒。
這麼聽話,倒讓覺得難辦,已經有些騎虎難下了。坐回到椅子上,擰開保溫杯喝一口水,切換為語重心長模式,“你績也不算太差,反正學藝的,再拼一把,提個幾十分,去一本學校還是有希的,有什麼必要提退學?高中文憑都拿不到,以后準備做什麼?我當然知道你爸爸有錢,但是你準備一輩子依靠父母嗎?”
寧樨毫不為所,只問,“我可以回教室了嗎?”
“你家長來,你就可以回去。”
寧樨抬起頭來看著。
何老師以為要服,沒想到卻指一指旁的窗戶,“能關上嗎?坐久了我冷。”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風了。
僵持片刻,何老師終于確定今天可能拿沒轍,寧治東給學校捐過款,校長都要給他三分薄面。
窗戶關上,何老師坐回到桌前,“不喊家長來也行,你寫個檢討吧,總得給人一個代。”
“沒做錯事也要寫檢討嗎?”
“這麼對待同學,沒做錯事?還好那面是涼的……”
“涼的我才敢潑啊,熱的話我就會潑豆了。”
不是沒教過奇葩學生,但這麼奇葩的生,何老師自認也是第一回見到,“……你是覺得自己有道理?”
“胡造謠的人,不該得到懲罰?”
“們造你什麼謠了?”
“您確定要我復述給您聽?”
“你說。”
“說我已經跟人上過床,開過房,還經常給人當小三。”
寧樨話音落下的時候,整個辦公室都跟著安靜一下。學生之間有很來的,但不意味著大家會在明面上討論這些話題,多半保持默契,諱莫如深。
何老師發現自己純屬挖坑給自己跳,如果認同這是謠言,就沒立場要求寧樨寫檢討;如果認為這都是真的,帶出來這樣一個行為不端的學生,還要不要在班主任崗位上混?
猶豫來猶豫去,最后干脆卷上備課材料去教室里監督上晚自習了,走前撂下一句話:“晚自習你就在辦公室里把檢討寫出來,寫完就能回去。”
寧樨發一晚上呆,一個字沒寫。
上完晚自習回來,何老師再口頭教育幾句,讓人回去了,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真把人留在辦公室不讓回家。
醫館今天的晚餐,沒比昨天早多。
收拾過桌子,池小園去扔垃圾,走到大門口,一步差點踩空,“……寧,寧樨?”
院子里石桌上坐著個人,蜷,腦袋趴在桌上。
許是聽見靜,溫嶺遠循著聲音走出來,他看一眼,讓池小園繼續去丟垃圾,自己走過去,輕輕拍一拍寧樨的肩膀,“還好嗎?”
沒坐起來,只轉過頭去看他,面頰在石桌上,仿佛一點不覺得那很涼。聲音是沙啞的,問他:“有治胃痛的藥嗎,速效的?”
“是哪一種痛?”
“不知道……久了的那種痛吧。”
“你先站起來,外面冷。”
“站不起來,頭暈。”
溫嶺遠抓著胳膊,一把拽起來。腳下打個踉蹌,倒沒真摔倒,因為兩條胳膊都讓溫嶺遠鉗住。
“頭暈?”
寧樨閉眼緩一下,搖了搖頭,掙開他的一只手,被他半攙扶著,上臺階。
走到大廳,說:“別讓我阿婆看見,要擔心。”
溫嶺遠腳步一頓,扶著往右拐。穿過那道竹青布簾,一樓是藥房,頂到天花板,集而整齊的一個個黑漆小木屜,著筆書寫的朱紅標簽。
往左手邊拐個彎,木質樓梯向上延,通往二樓,樓梯間的白墻上掛著一副字,狂草。寧樨瞇眼看,只看見眼前白花花。
手打,心跳很快,表冒冷汗,兩段樓梯,走得上墳一樣難。
二樓也是中式裝修,但做了混搭,明顯的住家風格。一座棕皮沙發,從玄關進去,拐角就能看見。寧樨仿佛得救,蹬了鞋,走過去便往沙發上一躺。
溫嶺遠將門虛掩,下樓去。
茶室的飲水機二十四小時有熱水,溫嶺遠正在沖葡萄糖,池小園叼著一甜筒回來,正要對坐在前面喝茶的阿婆說:“寧……”
溫嶺遠將攔住,使個眼。
阿婆耳朵還很靈便,“樨樨是不是來了?”
溫嶺遠笑說:“寧樨發微信說,要晚半個小時到,您再坐著等一會兒。”指示池小園,陪著阿婆等。
溫嶺遠將溫熱的水杯放在茶幾上,手一寧樨手臂,“把葡萄糖喝了。”
寧樨爬起來,沒有二話,拿水杯的手在抖,差一點讓水濺出來,溫度剛剛好,一口氣飲盡,才覺出簡直甜得發苦,嚨里都是膩的。
趴了一會兒,心悸之消退很多,聽見廚房傳來滋滋聲,爬起來走過去。因為赤著腳,沒踏進廚房的瓷磚地面,只站在門外的木地板上。
溫嶺遠正將煎好的蛋起鍋,將切薄片的番茄、從罐頭里舀出來的吞拿魚,一并放在吐司上,再上另一片吐司,拿刀切三角,放在白瓷盤上,端出來。作練,一氣呵。
他穿一件灰藍襯衫,袖挽起,手臂和手腕讓燈一照,顯出凈玉一樣的白。他淡,但五廓深,并不顯得氣,只是顯得比他實際年齡要小上很多。和第一回見他,仿佛沒有太大變化。
“你會做飯?”
“只會做這個。”溫嶺遠指一指餐桌,示意過去坐。
寧樨坐在木椅上,習慣地晃著腳,拿上三明治,一口咬下去近半。發垂下來,影響進食,于是把剩下一半放回瓷盤,從服口袋出發箍,扎上馬尾,再繼續吃。
扎馬尾作又快又狠,握著一把頭發,每一下都扯到底,看得人莫名頭皮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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