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老爺來了。”大太太邊的語琴滿臉驚喜，快手快腳地替太太整理和毫不的發簪。

　大太太面疑，倒是邊的娘笑瞇瞇地道喜：“老爺前腳剛走，后腳就回來了，可見是念著太太的。”

　“太太向來是有福氣的，今兒大爺才送來幾顆東珠，看著就是有孝心的。”語琴瞥了娘一眼，微微垂下眼簾。

　大太太倒是有些奇怪，老爺是什麼樣的人，這些年是看清楚了。尤其近幾年，因為有華月喜在，老爺每每出外行商回來，只在自己院子里坐一坐表示敬重，抬腳就往月夕院里去。

　剛開始心里也不舒服，只是幾年下來，自己是看開了。

　說到底，大太太不喜歡華月喜，卻不得不慶幸有在，自家老爺不像其他富商那般流連在煙花之地，十天半月都不著家。

　比起外面那些不知道哪來路的狐子，不干不凈的，還不如家里有個寵妾，好歹籠絡住老爺的心留在府里。

　而且華月喜千百，幾年下來迷得老爺團團轉，也沒心思放在年輕的丫鬟上。要不然，這蕭府里早就不止兩房妾了。

　雖說大太太的娘家頗為不滿，蕭老爺迎娶了一個年紀不小的寡婦，還帶著兒嫁蕭家。可是背地里誰人不羨慕，蕭老爺家財萬貫，后院里只有這麼兩三人，又是敬重著正房太太，沒鬧出什麼七八糟的事來。這年頭，府外突然跑來一個婦人抱著孩子上門可是常有的事，那些府上哪個不是庶子庶一大把？

　于是大太太看清楚了，心也淡了，由著蕭老爺寵華月喜。

　反正這人，從來不會惹麻煩，甚至沒急著懷孕，越過嫡子，也不會獨自霸占著蕭老爺，還不拈酸吃醋，從不搭理阮姨娘的挑釁。

　華月喜夠聰明，又不是心大的，大太太卻很是忌憚著。

　畢竟沒有所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蕭老爺進門時臉不好，大太太心里一咯噔。這些年來，老爺越發的圓，許久沒有出如此明顯的不悅表，尤其這肯定是沖著自己來的。

　“老爺，”大太太迎著他進屋，低眉順眼地讓語琴奉上香茶，蕭老爺坐下后卻是看也不看，開門見山地問。

　“不是說有事尋我，還尋到月夕院去了？”

　大太太眉心微微一蹙，不著痕跡地瞥了娘一眼：“確實有事，卻沒想到讓老爺急著過來了。”

　蕭老爺原本聽著那老嬤嬤自話自說，心里不以為然，大太太向來端莊寬容，這點邀寵的小手段不屑為之，沒想到還真有這麼回事，眼底不由掠過一玩味：“哦？是什麼事這般重要，難得讓太太派人來我？”

　大太太心里暗嘆，小心翼翼地開口：“蕭昭的先生請辭，阮姨娘擔心誤了他的學業，恰好老爺不在家，我也不好做主。前后也有十天了，確實不能再耽誤下去，才來找老爺拿個主意。”

　蕭老爺聞言，鄭重地點了點頭：“先生的母親新喪，急切回鄉是個好的，卻也不能耽誤了昭兒的學業。太太你看，岳父那邊可有舉薦哪位學問好的先生？”

　大太太的娘家是書香世家，只是考運不濟，一屋子讀書人僅僅兩三個中了舉，卻也運不亨通，等出嫁時，最厲害的父親也不過是六品小。

　要不然，家里也不會讓大太太嫁給了當時從五品的武夫蕭老爺。

　后來蕭老爺從商，在錢財上從不吝嗇，給大太太娘家疏通不，這幾年讓岳父好不容易終于爬上了四品翰林。這個位置，介紹幾個有才的學士，也不是難事。

　大太太早就去信娘家，見蕭老爺的臉緩和，這才不不慢地答了：“父親推薦了兩位，一位是他的同門張先生，翰林里的老學究。另一位是偶然認識的，行書大家韓先生。”

　蕭老爺眼神一亮，不由笑了：“沒想到岳父連韓先生這樣的人也認識，不愧是桃李滿天下。”

　大太太點頭，也很是推崇這位韓先生。不但學問好，書法好，又是有名的大家，知識淵博，跟著這樣的人做學問，眼界得提高不。而且韓先生的高徒，出去說著也倍兒有面子，名聲也是極好的。

　只是，有些猶豫地問道：“韓先生是好，卻總有些狂放不羈。昭兒要赴考，還是中規中矩為好。”

　蕭老爺揮揮手，不以為然地反駁道：“昭兒中舉是好，不過給家里錦上添花。反正出仕也不見得真是好，背后需要打點的地方多，惹來的麻煩也不。有晗兒，又哪里會委屈了昭兒？”

　他對嫡長子的期頗高，早就確定讓蕭晗繼承蕭府。蕭晗也不是不容人的，對這位出的庶子弟弟不見怠慢，就算蕭昭沒能中舉出仕，蕭家又不是養不起一房人！

　“行了，就請岳父費心，讓韓先生做昭兒的西席。”蕭老爺心里做了決斷，大太太不好再說什麼了。

　庶子總歸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出仕后當了家人，不幫襯嫡子繼承的家里很正常，大太太雖說沒刻意去打，也沒見得真想蕭昭風中舉。

　“老爺，阮姨娘提了提昭兒的婚事……”難得見老爺在，大太太索把所有事都拿出來說了。

　蕭老爺皺眉，蕭昭再怎麼出也是庶子，要對大太太尊稱一聲嫡母，阮姨娘的手也得太長，管得未免太寬了：“昭兒的婚事，等他考完再不遲。如今正是關鍵時候，哪里能讓歪了心思？”

　大太太點頭，蕭晗遲遲未婚，拖得蕭昭也不能親，阮姨娘這是急躁了，誰讓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哥哥沒婚，哪里排的上弟弟？

　或許阮姨娘心里還琢磨著，讓蕭昭先婚，媳婦幫著管家，分掉大太太手中的權，等蕭晗的媳婦進門，也得聽的。

　哼，打得是好算盤，只是蕭老爺再怎麼喜歡蕭昭，也不會讓這個庶子越過了蕭晗。

　徐靈蕓出了月夕院，松了口氣。

　春英不解，小聲問道：“姑娘怎麼看著不高興？還是先趕回屋里換亮麗的，那支漂亮的發釵別在發髻上，不知該多好看了。”

　一邊說著，一邊琢磨該給徐靈蕓換一個什麼樣好看又適合的發髻，卻見自家姑娘慢悠悠走向湖邊的涼亭，不由急了：“我的好姑娘，還在這里墨跡什麼，快回屋準備去啊。”

　徐靈蕓坐在冰涼的石凳上，懶洋洋地趴在石桌，頭也不抬地說：“不過跟大爺用午飯而已，哪里用得著回屋換服？屋里熱得，我在這里涼快一會，快午時的時候再去二太太那里。”

　春英急得滿頭汗，卻拿沒辦法。這姑娘看著弱，卻是執拗得很，決定的事很難改變得了：“姑娘，太太也是好意。聽說當初想娶太太的人，在街上大打出手，是馬車都快排到城門去。等個兩年，要迎娶姑娘的人怕是要踩斷門檻，破大門的……”

　還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描述著道說旁聽回來的事，徐靈蕓只覺耳邊嗡嗡，眼皮子越來越沉。

　這都多年之前的事了，再說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沒見華月喜的臉總是淡淡的，在蕭老爺面前的笑容總是帶著飄渺疏離，更像是在強歡笑。

　徐靈蕓早就不記得親生父親的相貌，他死得太早了，讓華月喜顛沛流離，嘗盡了苦頭。當年及笄的時候有多風，如今還不是做了別人的妾？

　即使是貴妾，也不過是一個妾而已，越不過正房太太去。

　閉上眼，有些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

　徐靈蕓知道華月喜確實是為了好，自己在蕭家住了五年，不管是大太太還是蕭老爺都是悉的，以后做了親家，有華月喜在旁邊，總能過得滿。

　有蕭老爺的寵在，華月喜一日在蕭家，就不會有人敢欺負。

　這些徐靈蕓都知道，但是理解不等于能接。

　華月喜為了有安定的生活，嫁給了蕭老爺，不想為了以后一時的安逸，賠掉自己的幸福，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再說，誰知道蕭晗是怎麼想的？

　這位大爺很在家，兩人沒什麼來往，見面也不過是過年過節的時候，甚至不能同桌，點頭之都算不上。

　如今突然被華月喜提起來，徐靈蕓有些不知所措。

　或許還是小孩心，念叨著能嫁給一個喜歡的，又寵自己的人……

　不過蕭老爺對華月喜已經夠好了，可惜后者一直都是淡淡的，游離在外。

　徐靈蕓吁了口氣，任由自己沉香甜的黑暗之中。

　春英說得好一會，口干舌燥的，低頭一看，卻見徐靈蕓趴在桌上已經睡著了，不由嘆氣，嘀嘀咕咕地念叨：“在這里都能睡著，姑娘肯定昨晚又看書到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