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察覺到氣氛尷尬,便機靈地岔開了話題,問道:“那從北伐到西征中間的十年裡,玄鐵營歸誰管?”“沒人管,”沈易道,“北伐之後,玄鐵營一度沉寂,走得走,死得死,還在軍中的老人們寥寥,也大多心灰意冷,十幾年過去,當年的兵早就換了一代,多年裝備未曾更換,也都老化得不樣子,直到幾年前西域叛,朝廷沒了辦法,才讓安定侯臨危命,重啟玄鐵營——與其說是顧帥接管了玄鐵營,還不如說是他在西域重新磨出了一批勁旅,你若有機會,倒是可以學學他現在的字。”
長庚一愣:“難道沈先生看見過安定侯後來寫的字?”沈易笑道:“雖然罕見,但坊間也偶爾流出來一兩幅,都自稱是真跡,反正是真是假我也看不出。”
他一邊說,一邊吹著白氣,端飯菜上桌,長庚很有眼地上前幫忙,當他端著粥與沈十六肩而過的時候,卻被那病秧子手抓住了肩膀。
長庚比普通年長得早,同齡人中材高大,縱然骨未,個頭卻已經快要趕上他那小義父了,這麼微微一抬頭,就看進了十六的眼裡。
十六其實長了一雙很典型的桃花眼,只有他眼神渙散地四飄時才看得出,因為當他目凝聚起來,那雙瞳孔裡就仿佛有一對雲霧輕籠的深淵,人看不清,黑沉沉的。
長庚心裡又是一悸,他放低了聲音,刻意了自己平時不大常用的稱呼:“義父,怎麼了?”十六漫不經心地說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想著當英雄,英雄有什麼好下場嗎?你只要一輩子吃飽穿暖,睡醒不愁,那就是最好的日子了,哪怕拮據閑散些,也沒什麼關系。”
沈十六裝聾作啞的時候多,難得說幾句人話,卻開口便潑長庚的冷水。
他一個半聾半瞎的殘廢,自然是無大志,銳氣全無。
可是這種得過且過的喪氣話,年人如何聽得進去呢?長庚心裡有點不舒服,因為覺好像被他看低了,沒好氣地想道:“都和你一樣混日子,將來誰養家糊口?誰照顧你吃飯穿?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避開十六的手,敷衍地說道:“別,小心熱粥燙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