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笑容消失了。
長庚:“義父,我三思過了,還是想出去見見天地。”
顧昀皺眉道:“京城和邊疆的天地不是天地嗎?你還要見什麼,大梁裝不下你了?你還想遊到西洋去嗎?”又要吵,玄鷹在後面一聲不敢吭——高大的天空殺手抱著自己的重劍,假裝自己是一座忘了收的煤堆。
長庚不吭聲了,只是深深地看著顧昀,有那麼一瞬間,很想把自己心裡抑的事嘔吐一樣地倒出來,後來忍回去了——他設想了一下顧昀可能有的反應,覺自己可能承不了。
顧昀:“你不用說了,我不想知道你那些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哪來的,明天就讓那和尚滾蛋,你老老實實回京城,既然不想去西北,那就待在家裡,哪也不許去!”長庚很想沖顧昀大吼一聲:“侯府不是我的家。”
可這話已經到了邊,又被他一口咬兩半,咽下去了,他本能地怕說出來傷顧昀的心——盡管不知道顧昀有沒有心可以傷。
“義父,”長庚靜靜地說,“這次累你從西北趕來,我心裡很難過,但你要是不講道理,我也只能任以對。
我能跑一次,就能跑兩次,你不可能永遠看著我,侯府的家將關不住我的。”
顧昀氣懵了,侯府一直是他心之歸,無論多不想返京,一想到可以回家,總歸還是有所期待的,他這時才知道,原來在長庚眼裡,那裡就像監獄一樣。
顧昀:“你盡管試試。”
兩人再一次不歡而散。
玄鷹連忙追上去,顧昀還沒走遠,本不避諱長庚聽見沒聽見,冷冷地吩咐道:“你明天不用跟著我了,跟著四殿下上京城,不能讓他離開京城一步!”玄鷹:“……是。”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算了,連門口飛的黑鷹一塊燒了禿,真是無妄之災。
第二天清早,顧昀頂著火氣就走了。
他沒再見長庚,臨走的時候,缺德的安定侯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了姚大人家五歲小孩的院中,將人家放在秋千上的竹笛走了,那小孩醒來以後發現笛子憑空消失,傷心得嗷嗷哭了一整天。
顧昀比來時還迅疾地趕了回去,落地後跟沈易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給我準備藥。”
沈易神凝重:“你現在還能聽見嗎?”“能,”顧昀道,“快不能了,有話快說。”
沈易從懷中出幾張紙:“這是沙蠍子的口供,沒給別人看過,我親自審的,等大帥回來定奪。”
顧昀一邊走一邊一目十行地翻看,突然,他腳步停住了,驀地將手中的紙折了起來。
一瞬間,他的表有點可怕。
沙蠍子進犯古路只是順便,他的目標竟是樓蘭,他手上有一張樓蘭的藏寶圖,所謂的“寶”,竟是千頃的紫流金礦。
沈易低聲音問道:“大帥,茲事大,上報朝廷嗎?”顧昀口道:“不。”
他心下飛快地轉念:“圖在哪?”沈易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道:“沙蠍子紋在了自己肚皮上。”
顧昀:“沒說哪裡來的?”“搶來的,”沈易說道,“這些沙匪橫行無忌,中原人、西域人諸國、西洋人,見誰搶誰,自己都不知道是搶了誰的東西裡面夾帶的。”
顧昀“唔”了一聲,瞇起視野開始有些模糊的眼,向遠萬家燈火的繁華樓蘭,一個樓蘭小夥子遠遠地看見了他,人來瘋似的坐在城牆上彈起了獨弦琴,看著顧昀不停地笑。
顧昀無暇和這些吃飽了就知道喝酒玩的樓蘭人逗,回手將那幾張紙塞給沈易:“滅口。”
沈易瞳孔微微一。
“滅口,毀滅跡,”顧昀幾乎不,話都含在了牙間,“連著那沙匪一幫,就說悍匪要越獄,我方將士迫不得已,只好將其斬殺——此事在你我之間,泄出去唯你是問,立刻追查那張藏寶圖的由來。”
沈易:“是。”
片刻後,他又問道:“大帥,我聽人說,京城那邊傳來謠言,魏王被了?”顧昀看了他一眼:“你也說是謠言了,聖旨未下,不要胡猜測,辦你的事去。”
沈易應了一聲,顧昀臉倦未消,站在原地輕輕地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希自己對這來曆不明的藏寶圖反應過度了。
東海蛟禍未平,西北又出變故,他總覺得這些事不是巧合。
半個月後,兩封江南奏表羅在了隆安皇帝李面前。
李敲了敲桌子,旁邊一個四十來歲、留長須的男子立刻上前,替他調亮了汽燈,此人正是皇上的親舅,名王裹,當今第一寵臣。
李打開上面的折子,正是姚鎮當日與顧昀商量的說辭,去玄鐵營和臨淵閣,將江南大小員馬屁從上到下拍了個遍,最後歌功頌德一番,皇帝看完後沒說什麼,拿起第二封折子。
第二封卻是一封奏,說辭與上一篇截然不同,上書:“海上剿匪之日,安定侯及玄鷹、玄甲數十人現東海,拿下賊首,據賊首招供,叛軍海蛟上令有一子,行蹤詭,疑似臨淵閣之人,似是顧昀舊識。”
李看完以後什麼話也沒說,順手將兩份奏折遞給了王裹。
王國舅飛快地看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李晴不定的神,揣度著他的意思開口道:“這……皇上,安定侯牽扯其中,雖然有功無過,但這擅離職守,也……”李:“他有玄鷹可一日千裡,縱橫中原不過幾天的事,雖擅離職守,但也不算特別有失分寸,只是朕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巧,安定侯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角?”王裹眼皮一跳,意識到了什麼。
李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案頭:“還有臨淵閣——臨淵閣匿江湖多年,為什麼突然現?顧昀什麼時候和這些人扯上聯系的?”臨淵閣,盛世不出,出必逢。
王裹深吸一口氣:“皇上是說那顧昀心懷不軌——”李斜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國舅想哪去了,十六皇叔從小和朕一起長大,彈叛逆立下大功,你這麼想,豈不是要寒了忠臣的心?”王裹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一時只敢附和,沒敢接話。
李:“只是我大梁萬裡河山,南北四方全仗他一人,豈非要累死朕的小皇叔嗎?朕想著,也是該找人替他分分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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