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陳輕絮就趕來了,先針對奄奄一息的孫大人對長庚進行了一次舉例教學,然後將孫大人丟給了長庚玩耍……不,照料——自己去見顧昀。
長庚只抬頭看了一眼上樓的背影,並未表現出毫的異樣,好像竟不怎麼好奇。
沈易在顧昀屋裡翻看長庚那幾本醫書,陳輕絮沒問癥狀,先自己檢查起來,片刻後,說道:“侯爺現在視力是不是已經在衰弱了?”顧昀:“昨天晚上本該用藥,想請陳姑娘看看,所以撂著沒喝。”
陳輕絮沉片刻:“我爺爺當年給侯爺開藥的時候,想必已經囑咐過侯爺了,此藥並非解藥,恐怕不能長久。”
顧昀臉上不見驚詫,只問道:“我還有多長時間?”陳輕絮神凝重:“若侯爺從今往後節制用藥,或許還能多拖幾年。”
“節制可能不行,”顧昀道,“依你看,加藥量或是換一副新藥怎麼樣?”陳輕絮還沒來得及回答,沈易已經沉聲道:“藥有餘毒,你用得已經夠勤的了,換新藥也只能換更虎狼的,那豈不是飲鴆止?”“是這個道理。”
陳輕絮道,“陳家枉稱神醫陳氏,這些年對大帥的耳目一直束手無策,慚愧。”
顧昀笑道:“陳姑娘說得哪裡話,是我麻煩你們許多。”
陳輕絮搖搖頭:“我們總覺得周遭蠻夷愚昧不開化,將自己困在中原太久了,侯爺容我幾年,過些日子我打算啟程出關走走,或許能誤打誤撞地想出些辦法。”
顧昀聽這話吃了一驚,他在蜀中約見陳輕絮,除了想讓陳家人確認一下自己的況外,主要也想借故停留兩天,省得有些人不知道他來了,沒指陳輕絮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姑娘能解決爺爺都沒辦法的事,忙道:“陳姑娘千萬別這樣,我聽不聽得見都是一樣過,北蠻人與我們世代為仇,你要是因為我這點破事涉險,讓我將來怎麼有臉去見陳家人?”陳輕絮沒答話,只是將隨的小包裹拿了過來,從中取出一本手寫的小冊子:“這是我自己琢磨的一套針法,沒什麼用,不過或許能緩解那藥引起的頭痛之癥,殿下跟我學過一段日子針灸,他看得懂。”
見顧昀一皺眉,陳輕絮又補充道:“不是我說的,是殿下自己猜的。”
顧昀神幾變,最後歎了口氣,覺頭已經在作痛。
陳輕絮三言兩語代完,又臨時找來紙筆,寫了兩個調養的方子:“聊勝於無,那我就告退了,侯爺保重。”
“慢著,”顧昀住,“陳姑娘出關的事還請從長計議。”
陳輕絮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臉上出一點如鐵樹開花似的淺淡笑容。
“也不全是為了侯爺的病癥——只是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的,大言不慚地說一句,我輩雖位卑力薄,但與侯爺心裡想的是一樣的,生於陳氏,道臨淵,豈敢托蔭於先輩,茍全於人後?”說道,“侯爺,後會有期。”
說完,不待顧昀挽留,便徑自下樓。
長庚浪跡江湖久了,行事周到,忙上前道:“陳姑娘,我送你一程。”
陳輕絮擺擺手,打量了一下他的臉,縱然他年輕力壯,一宿不睡不礙著什麼,但臉上還是能看出點端倪來。
陳輕絮:“怎麼,安神散不管用嗎?”長庚苦笑了一下:“是我自己的問題。”
陳輕絮想了想:“我總讓你平心靜氣,其實也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有什麼不平,可能確實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人不可能沒有七六,你要實在無法克制,不如順其自然。”
長庚一愣,不由自主地抿抿,心道:“這怎麼順其自然?”陳輕絮管殺不管埋,撂下一句“順其自然”,說完就走了,倒弄得長庚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
顧昀在小客棧裡整整逗留了兩天,孫焦有心想快走,想起這一路腸子快顛出來的飛車,又不敢催促。
不料啟程後,顧昀竟一改之前趕投胎似的玩命趕路,多了個整天粘在他邊的四殿下,走得活像踏青春遊,時而和從北邊跑商、討生活歸來的商隊混在一起。
南疆一帶民風彪悍,悍匪橫行,孫侍郎安封疆大吏是假,本想借安定侯的威風,抓住傅志誠為朝廷命與山匪勾結的證據,將南疆軍作為推行擊鼓令的突破口,可那顧昀自從蜀,就開始有各種事拖延行程——蜀中往南都是傅志誠的地盤,那地頭蛇說不定早就知道他們的行蹤了,還抓什麼措手不及?孫大人倒是不吐了,急得角起了一圈大泡。
沈易悄悄對顧昀道:“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差不多就行了,小心那孫子回京給你使壞。”
顧昀一笑。
沈易一見他那滿不在乎的笑就忍不住想醞釀口舌,發表長篇大論,誰知顧昀卻幾不可聞地說道:“君子小人都不是問題。”
沈易沒好氣道:“捅婁子就是問題了。”
顧昀沒跟他一般見識,將聲音得更低了幾分:“那位才是問題……我與兵部勢同水火最好,你不明白嗎?”沈易呆了良久,歎了口氣,沒說話。
什麼時候……不可一世的顧大帥也開始留心耍這種心眼了?顧昀:“不聽你這老媽子絮叨了,我找我兒子去。”
說完便縱馬向前,不搭理沈易了。
沈易:“……”他覺得這兩位簡直是麻過頭了。
南地兩岸青山,秋冬也不顯凋敝之相,依然鬱鬱蔥蔥,中間夾著一條曲折的小路,依山盤旋而上,遠近不見頭尾。
顧昀拎著馬鞭子,指點江山似的對長庚漫不經心地介紹道:“我們行伍中人,見了這種地貌,總是心裡先打鼓,要是別人有埋伏,我們這一頭鑽進來,就等著人家一頓好打了——即便在大梁境,這種地方也容易出占山為王的響馬……”他“馬”字話音沒落,便聽青山間一聲尖銳的號聲響起。
沈易崩潰道:“大帥,您老是烏變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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