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嘖”了一聲,隨後他居然一點也不避諱長庚,似乎沒覺得有什麼好避諱的,態度坦然地直接就下了水。
長庚猝不及防,連忙倉皇移開視線,簡直沒地方放眼睛,七八糟地抓起一盞酒杯,掩飾什麼似的喝了一口,沾了才想起來——這是顧昀的杯子。
他驀地站起來,險些把顧昀的小桌子倒,聲音幹地說道:“我就是來告訴義父一聲,你知道了就好,我……我回去還有些事,先告退了。”
“小長庚。”
顧昀住他,將被水汽熏花的琉璃鏡放在一邊,只有尺寸長的視線有些對不準焦距,趴在岸邊卻像條司水的蛟王,他漫不經心地說道,“都是男人,我有的你都有,你沒有的我也沒有,有什麼好新鮮的?”長庚屏住呼吸,終於還是抬了一下視線,顧昀的形有些模糊不清,滿的傷疤卻目驚心地刺眼,有一道從頸下橫過口,使他的上半看起來幾乎像是比劈了兩半又重新給在了一起。
顧昀深諳人心,知道有些事越是避諱,越是顯得忌,也就越是中毒似的割舍不下,幹脆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反正確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每個人對父母都很深,不是你,我也一樣,”顧昀說道,“我親爹是個活牲口,就知道糾集一幫鐵傀儡追著我砍,第一個握著我手寫字的人是先帝,第一個哄著我吃藥、吃完還給餞的人也是先帝,我小時候也覺得他是唯一一個疼過我的人。
有時候這種太深,可能讓你產生一點錯覺,過了這一段就好,沒事的,你越是放在心上,越是覺得不堪重負,它就越是糾纏你。”
長庚張了張,顧昀卻仗著自己聽不清,本不管長庚回不回話,自顧自地接著道:“義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太容易給自己背包袱,都放一放吧,陪我在這住兩天,整天跟個老和尚一樣像什麼樣子?那麼多好風,有意思的事多了,別固步自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