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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名叫曹娘子》 第63章 城破

因為一個西洋使者,早朝吵得人頭昏腦漲,散朝後,長庚沒搭理那一大幫各懷心事的想探他口風的人,扶著上了年紀的奉函公出了宮。

京城裡人心惶惶,車馬奇缺,平時顧昀都讓霍鄲在宮外牽馬等他,這天霍鄲卻不知被什麼事耽擱了,一時不見人。

長庚剛開始沒在意,跟靈樞院的老院長並肩而行,緩緩往回走。

奉函公一天到晚住在靈樞院裡,眼圈已經凹了進去,整個人像一棵幹了水的蘿蔔,只剩下一雙賊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硌牙。

“難為殿下有耐陪我們這種腳不好的老東西,”奉函公歎道,“援軍有消息嗎,到底什麼時候能來?”長庚:“四境之絆住了五大軍區,地方駐軍是什麼樣您也知道,這些年各州的軍費和紫流金配額一再減,基本供不起幾座重兵甲,全是輕裘,輕裘固然行軍快,靈巧易調,但也極易阻,一旦敵軍沿路設重甲或是戰車攔截,倘若主將經驗稍有不足,就很容易將隊伍陷進敵人的重圍中——洋人甚至都不用出多人。”

“殿下真是讓老朽無地自容,靈樞院已經接連幾年沒出過像樣的東西了,”張奉函自嘲地搖搖頭,“我這個沒用的老不死也是位素餐,原想著過了年就跟皇上告老,不料遇上國難,恐怕要不得善終。”

長庚溫聲道:“奉函公功在千秋,不可妄自菲薄。”

“千秋……千秋過後還有大梁嗎?”張奉函癟癟,“我原以為進了靈樞院,就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輩子跟火機鋼甲打道,專心做好自己的活,可原來這天下熙熙攘攘,君子小人哪怕各行其道,也總能撞在一起,你越是什麼都不想攙和,越是想卓爾不群的做點事,就越是什麼都做不——哪怕只想當個滿手機油的下九流。”

長庚知道奉函公只是自己發慨,並沒有想聽他的回答,便笑了一下,沒吭聲。

大梁走到如今這一步,皇權與軍權之間積兩代的矛盾固然是導火索,卻也不是最本的緣由——沉屙痼疾在國庫一年比一年寒酸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這個慘淡收場的結局。

張奉函:“起鳶樓的空網暗樁每天都在調整,那些洋人們如今只敢行兵車,大批的鷹甲不敢上,但暗樁中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

我聽說洋人每天用線繩拉著木鳶在城外‘放風箏’,只怕過不了幾天,暗樁中儲備的鐵箭就難以為繼了,到時候怎麼辦,顧帥有章程麼?”北大營現存的玄鷹,連缺胳膊短的一起算上,總共不到一百架,一旦空網失效,恐怕就是城破之時。

長庚:“嗯,他知道,正在想辦法。”

滿心憂慮的張奉函聽了這話哭笑不得,不知該說這雁北王是“英雄出年”,還是該說他筋,好像就算是天塌在他面前,那小王爺也是一句事不關己一般的“知道了”。

張奉函刻意低聲音道:“今天上朝不見了林軍的韓統領,王爺看見了嗎?現在朝中有傳言,說皇上表面上怒斥西洋使者,實際已經打算遷都了。”

長庚笑了笑,眉目不驚:“皇上不會的,咱們也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看見靈樞院的車了,扶您上去……唔,霍伯來了?”霍鄲步履匆匆,滿臉心緒不寧,來到長庚面前:“老奴今天來遲了,王爺請恕罪。”

“不礙,”長庚擺擺手,“霍伯今天什麼事耽擱了?”“……”霍鄲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他的神,“侯爺昨天夜裡被西洋人箭矢所傷,我也是清早才聽說,剛去了……哎,王爺!”在霍鄲和張奉函目瞪口呆下,方才還在溜達的長庚臉陡然變了,翻躍上馬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九門陣前的硝煙味還沒有散,西洋大軍天亮方才偃旗息鼓地撤走,顧昀也得以片刻息。

玄鐵的肩甲凹進去一塊,箭頭已經拔出來了,兩個軍醫圍在顧昀邊,舉著鉗子和剪子,小心翼翼地將他變形的肩甲往下撬,裡的服和已經混了一團。

長庚匆忙闖進來,目在顧昀上落了一下,便忍不住別開了視線,臉簡直比傷的那位還難看。

“嘶……”顧昀了口涼氣,“我說二位能痛快點嗎?繡花呢這是——怎麼樣?”長庚不答,深吸一口氣上前,將兩個軍醫揮退,彎腰仔細觀察了一下顧昀上掰不下來的甲片,從懷中出一個指頭長的小鐵鉗,摟顧昀的肩,從另一側剪了下去,他的手極快,鋒利的小鉗子削鐵如泥地將變形的肩甲豁開了一道口子,立刻粘了他一手。

長庚的臉頰繃了,一時有點不上氣來,低聲道:“怎麼傷這樣也不告訴我?”方才還在呲牙咧的顧昀生生將痛忍了回去,咬牙切齒地說道:“小事——朝會上的西洋使者怎麼說的?”“能怎麼說,在金殿上大放厥詞來著,”長庚活了一下有些不穩的手指,揭開被黏在了顧昀上的碎甲片,“說讓我們解除對西域各國的‘迫害掠奪’,讓出嘉峪關以外領土做萬國商區,商區法度依照他們國法治而行,還有……”變形的肩甲整個給揭了下來,長庚盯著顧昀的傷口狠狠地了口氣,艱難地站直了緩了片刻。

“還有……什麼?”顧昀打了個寒戰,冷汗直流,“我說大夫,你老人家怎麼還暈?”長庚整個人繃得像鐵棒:“我暈你的。”

他一把搶過顧昀的酒壺,狠狠地灌了兩口,頭暈目眩得想吐,強自吐息片刻,長庚才拿起一邊的剪子,劃開看不出底服。

“還有將北疆三十六郡,西京到直隸幽州一線以北全部劃給十八部落,大梁京城遷至中原東都——另將和寧公主送往十八部為質,從此我朝向十八部稱臣,年年納歲貢……”和寧是李唯一的兒,才七歲。

顧昀怒道:“放屁!”他一掙水一下湧出來了,長庚忍無可忍地吼道:“別!”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顧昀神晴不定,好一會,才道:“……你繼續說。”

“此外,他們還下令,讓沈易將占領南洋諸島的南疆駐軍撤出,東海運河外分河而治,江南水師退至河,河外與東海一線劃歸西洋遠東區。”

長庚目沉沉,手上卻十分輕拭著他的傷口,頓了頓,又道,“還有賠款……”顧昀默不作聲地繃

“早朝的時候李要斬來使,被群臣勸住了。”

長庚握住顧昀沒傷的肩,“我要清洗傷口,義父,暫時封住你知覺好嗎?”顧昀搖搖頭。

長庚好言勸道:“我只用一點藥,你抗藥強,睡不了多久,倘若外城有變,我替你守……”“洗就洗,”顧昀打斷他道,“別廢話。”

長庚看了他一眼,意識到跟此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就在這時,譚鴻飛跑來道:“大帥……”顧昀剛一回頭,便聞到一詭異的香味,他毫無防備地吸進了一口,整個人頓時了。

英明神武的安定侯萬萬沒想到郡王殿下還會“袖裡乾坤”這種不流的江湖手段,而且還用在了自己上!顧昀:“你……”長庚眼都不眨,飛快地將細針刺道中,隨後一把接住顧昀失去知覺的

眼睜睜地看著主帥被放倒的譚鴻飛愣在門口,與郡王殿下大眼瞪小眼:“……”長庚面不改地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顧昀抱起來放平,開始細細地清洗他的傷口。

譚鴻飛瞠目結舌:“這……那……”長庚:“沒事,讓他睡一會,點罪。”

譚鴻飛眨眨眼——很早以前,他一直以為雁北王殿下像個和和氣氣的書生,後來發現他能打會算,心裡十分佩服,起了一腔親近之意……直到這一刻,譚統領才對他升起了熊熊的崇敬之

譚鴻飛下意識地臉——臉上被顧昀的傷疤還沒下去——心說:“王爺這膽子也忒大了。”

長庚:“對了,什麼事?”譚鴻飛這才回過味來,忙道:“殿下,皇上來了,車駕就在後面,你看……”說話間,神憔悴的李便裝而至,邊只帶了個祝小腳。

低頭看了看昏迷的顧昀,又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皇叔沒事吧?”“皮傷。”

長庚包紮好傷口,將一層薄的外袍披在顧昀上,收拾好自己的銀針:“只是我給他用了點麻藥,一時半會醒不過來,皇兄別見怪。”

長庚說完,便起拿起顧昀的割風刃,甲胄也不穿,轉往外走去。

忙問道:“怎麼?”“我替義父守一會城,”長庚道,“使者雖然在京,但恐怕是西洋人的迷陣,說不定會趁我們放松警惕的時候攻城,謹慎一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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