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被錮了太久的生命們齊齊睜大眼,數道目凝聚在一只赤丨干癟的手臂上面,它握著刀,狠狠揮向最后的罪惡。
最后,泠瑯說:“天開始亮了,等它再黑下來,你們就可以出去。”
“到那個時候,澤布將會是你們的。”
火熄滅,地底重回幽暗。
他們來的時候靜默無聲,去的時候依然一語不發,唯一的不同,便是上沾了點腥氣味。
好像還有一不同。
稀薄晨中,泠瑯看著寂生:“大師,你的外袍呢?”
寂生念了聲佛號:“送給方才那位施主了。”
泠瑯沒有打趣他,輕聲:“我佛慈悲。”
寂生忽然笑了一下:“佛可不慈悲。”
他平靜地說:“我只是想到了阿香,如果知道,一定會讓我這麼做。”
從地下石屋到阿部的木樓,只需半柱香的時間。
三人站在雕刻了復雜花紋的木門外,沒有等太久,便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開了,形高大的男人立在后面,眼神鷹一般掃過來:“何事?”
江琮淡聲道:“我們之前在陳縣,聽聞有人在賣一種奇特的子,昨天偶然聽聞,它竟然在澤布村里。”
泠瑯說:“藍古。”
阿部沉默地打量了他們半晌:“你們果然是為此而來。”
泠瑯輕笑道:“之前擔心他在,便沒有直接問,昨日藍古說他已經死了,我們便來找您,想購買他的。”
這番話半真半假,倒是很能說得過去,阿部皺眉道:“你們知道他是何人?”
泠瑯說:“他名聲不算小。”
阿部站了片刻,才將微微一讓:“進來。”
三人魚貫而,并排坐在草團上,阿部上樓了,似乎是取東西。
泠瑯低了聲音:“注意著點,他法很好。”
寂生說:“這種部落的首領的確不容小覷,尤其是有奇怪信仰的,他們指不定會用某些方式……”
話音剛落,門赫然顯現出阿部小山般的形,他沉著步子走來,將一個木盒放在了案上。
江琮抬手打開,吱嘎一聲響,出里事。
雙節,一截金,一截銀,泛著古舊澤,顯然已經很久沒被人在手心握過。失去主人的武總是這種下場,并不稀奇。
泠瑯再次為自己思路的局限而嘆息,一個俠客,要在什麼境地里才愿意變賣自己的名武?甚至愿意它被融鑄冶煉……
除非他死,否則對任何一個習武之人來說,都是一種屈辱和折磨。
江琮說:“看起來不像真的。”
他在詐阿部的話,果然,對方立即冷笑:“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是那個漢人留下來的。”
江琮問:“他還有沒有別的?得多看一點才能證明份。”
阿部用手指敲了敲木盒,沉悶地響,里面竟然還有一層。
江琮慢慢出蓋子,最底下躺著的,是散落著的一截截銀的金屬。
看起來,像是什麼破碎的武,他將其傾倒而出,嘩啦啦一陣響,銀傾瀉了半張桌子。
那細長的金屬層層疊疊,末端鉤,似乎可以互相勾連,一截、兩截……
一共有十截。
泠瑯目落在某和別的截然不同的金屬上,心猛然一沉,江琮的問話,寂生的眼,都無暇顧及了。
拿過來,放在手心默默地看,年歲已久,失去主人的武只能安靜地褪去曾有的彩。
這是一截柄,柄上的字跡依然深刻,那是一個復雜的古字。
“綢”。
泠瑯想,應該認得它,在夏天結束之前,過一把類似的武,看見它在一個紅子手中翻飛出江水一般的波浪。
那個紅子說,從祁州來,家中有四姐妹,們都會用九節鞭。
提起自己孤上明凈峰的二妹,語氣是抱怨,眼神卻是寵溺,說陳家的兒本就該這般不甘寂寞,總想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自己也是同樣的灑,負掌門重任,有年輕俊俏的丈夫相守,這些都是很好的東西,但自由,所以并不是很在意。
為自己失蹤的三妹嘆息,說找了很久很久,可是沒有一點消息。
如果阿綢還在,那該多好,有寬容的長姐,溫和的二姐,盡可以提著心的鞭子,在春日攀上高樓,晚風中用紅布蒙上眼,甩出祁州十九變。
然而,世事向來多艱。
泠瑯想,縱使世事多艱,決定了要回報那一枚林檎果的誼,那就不會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