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匆匆去了書房。
魏楹已經等了他一個多時辰,坐累了,這會兒無打采地躺在間的榻上。
仍是男裝打扮,下上的胡子偽裝得更長了,手搭在腹部,無意識地轉那枚玉佩。
見到崔玉,魏楹還是那副淡淡的表。
崔玉坐到邊,握住的手道:“公主節哀。”
整支船隊,除了崔玉、青竹,再沒有第三人知曉魏楹的真正份,就連新買的兩個丫鬟,也只知道是一位來自蜀地的姑娘,姓衛,當年水災時過崔大人的恩惠,揚言非崔大人不嫁,癡癡等了這麼多年,終于打了崔大人的心,娶之為妻。
崔玉回想先帝對他的恩遇,萬般慨,只化作一聲嘆息。
“你盡管去陪公主,姐姐每日陪伴太后,食無憂,無須你擔心什麼,老五也有妻子兒陪伴,更不用你惦記。”
崔玉是閣老,君臣倆幾乎天天見面,只不過,以前君臣倆談論的都是政事,今日崔玉遞給魏曕的,卻是一封辭呈,請辭的理由,崔玉自稱他染了不治之癥。
崔玉輕輕地擁住,在耳邊道:“不及公主。”
崔玉不知。
等魏楹哭夠了,崔玉低聲道:“你不來,我也準備去見你了,三爺登基已有半年,朝局穩定,我在與不在都沒有太大關系,所以,如果公主不嫌棄,我愿將剩下的余生,都追隨公主。”
“三哥與你關系甚篤,以你的資歷,做首輔都行,真的要退下來嗎?”魏楹著他依然俊儒雅的臉龐問。
崔玉跪下,垂眸道:“臣有心儀之人,一直辜負于,臣今年都四十五了,想趁尚有余力,余生常伴其左右。”
大魏之外呢?
.
魏楹滿意了,他們倆可是在金陵拜過天地的正式夫妻,從今以后,只是他崔玉郎的夫人。
魏楹:“我會跟說清楚的,父皇都默許了的事,我娘肯定也想得開,反正京城這里有你們照顧,還有四哥四嫂孝順,我離得遠一些也沒關系,興許還能從海外給帶回一些好東西,讓朝麗太妃顯擺去。”
殷蕙一眼瞪過來:“你做夢!算計崔玉就夠了,祖父都一把年紀了,你竟然還想差遣他!”
這話越說越扯,殷蕙點了點額頭。
魏曕的話是好聽,說什麼完全讓崔玉、魏楹決定,可他現在是皇上,崔玉是臣子,崔玉敢不替皇上效力?
魏曕頷首:“云南也好,不過,朕有意派人出使西洋,若你們有興趣,三妹可隨時來見我。”
過了一日,魏楹進宮了,直接來見殷蕙。
魏楹再看他一眼,眼淚滾下來,翻過投他懷里。
殷蕙故意開玩笑:“你哪里還有空想我,滿心都是你們家玉郎了。”
殷蕙:“你三哥那里好說,賢太妃呢?”
他也早知道三妹喜歡崔玉了,不是從父皇那里知道的,而是據殷蕙偶爾提及崔玉時的語氣,猜到的。
除了殷蕙夫妻倆,就只有魏楹的生母賢太妃、胞兄魏昡知道真相,茲事大,連福善都瞞住了。
殷蕙皺眉道:“出海是不是太危險了?人家三妹與崔玉只想雙宿雙飛,你這麼一來,崔玉哪好拒絕出海?”
魏曕朝安順兒遞個眼。
魏曕明白了,再看崔玉的奏折,忽然問:“你們可想好了要去何游歷?”
“朕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這折子你也先拿回去吧。”
賜婚是不可能賜婚的,他要顧及父皇與五弟的面,三妹與崔玉瞞了這麼久,可能也不想要什麼賜婚。
魏楹抱住的胳膊,撒道:“好三嫂了,你就替我們跟三哥說一聲吧。”
崔玉笑道:“太后和善,臣弟確實放心。”
崔玉迅速改口,眼里全是笑:“不及夫人。”
崔玉走過來,替系上披風。
安順兒領著小太監們退下了。
換三妹假死,崔玉本就是清心寡之人,平時與員走,他裝作回老家娶了一房妻子,再在郊外置辦莊子,三妹便可安心在家養孩子,同時也不耽誤崔玉施展抱負。
與此同時,魏楹也開始裝病。
魏曕在書房。
殷蕙被們一帶,竟然也落了淚。
還在燕王府時,姐姐與溫夫人就好,現在溫夫人母憑子貴了太后,姐姐在后宮,更不怕被誰欺負了。
崔玉儒雅謙和,既能作為使臣與海上諸國流,又有帶兵之能,能管好隨行將士,遇到意外可攻可退。
小時候走出燕王府,覺得平城很大,離開平城,還有燕地,燕地之外,是整個大魏。
都四十五歲了,再不到公主邊,再過幾年,公主怕是真的要嫌棄他了。
他還是王爺時,殷蕙很會議論場上的大臣,所以,哪怕只是偶爾提及崔玉,也顯出對崔玉的特別關心來。
魏曕將崔玉請辭的折子還給了他。
到了這個時候,魏楹再看看殷蕙,突然不舍起來。
海的另一邊又會是什麼?
殷蕙想了想,擔憂道:“海上風浪大,萬一……”
與姐姐道別后,崔玉去求見新帝。
現在正是公主最傷心的時候,也是最需要他的時候。
承平元年,六月下旬,一隊海船從金陵出發,楊帆朝大海深駛去。
魏曕道:“海外有幾人認得他們,國又有多?他們在外面,更能隨心所。”
魏楹臉紅道:“什麼玉郎,都變玉老頭了。”
魏楹哭了很久,哭夠了,坐起來,靠在他上問:“你知道,父皇臨走前跟我說了什麼嗎?”
殷蕙仍然警告地瞪著他:“不許去祖父面前說。”
這就是魏曕的意思。
魏楹這一去,死別是假,生離卻是真的。
魏楹靠在圍欄上,面對如此瑰麗的海景,只覺得從前種種煩惱都變得微不足道。
魏曕這才問崔玉:“為何要請辭?”
崔玉道:“公主想去云南。”
只是,崔玉有才,正當壯年,何必退得這麼早?
“會不會冷?”
“三嫂,我會想你的。”魏楹抱住殷蕙道。
船行了一日,風平浪靜,到了傍晚,夕灑落海面,好一片五彩斑斕的盛景。
當晚,魏曕將此事告訴了殷蕙。
崔玉輕輕地拍著的肩。
魏曕笑著的頭。
魏曕看看,道:“若祖父還想出海,這次可與他們同行。”
一旦要裝死,以后就不能再進宮了。
他竟然還準備了一疊海船的繪圖,從外形到里面的船艙格局,繪制得極為詳細,上面還有炮火。
大魏產富,有的產在本土便宜,拿去與海上諸國貿易卻能賺取巨額財富。
淑太妃早知道弟弟與魏楹有,一耽誤都到這個歲數了,弟弟終于愿意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淑太妃只覺得欣。
魏楹“病逝”那日,福善哭了淚人,魏寧幾個孩子也都嗚嗚地喚著三姑母。
魏曕忍笑:“我只是隨便說說。”
魏楹興道:“三嫂,我想隨玉郎出海,他不要辭了,我來假死,然后給他做崔夫人,回來我們就住在金陵,出去了更不怕被人認出我。”
殷蕙喜歡三妹,父皇臨終前也待他全三妹與崔玉,魏曕自然會幫忙。
殷蕙才不信,像魏曕、崔玉這樣的男子,平時注重養,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呢。
兩人商量好了,崔玉先進宮給淑太妃請安。
魏楹搖搖頭,仰頭朝他笑:“這里好。”
殷蕙看得眼饞:“祖父年輕時也出過海,那船可沒有這個厲害。”
這麼不懂事,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父皇懲罰都是應該的,可父皇并沒有,反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著與崔玉的私會。
雖然崔玉的確是出海的好人選,但殷蕙太心疼這二人了,寧可魏曕再去費心挑選其他合適之人,也不想他去破壞人家的好事。
崔玉握住的手,道:“臣更想做公主的面首。”
魏楹張開手臂,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
他覺得這個辦法比崔玉的好,如果崔玉假死跟隨三妹,就算換個份,公主的婚事都引人矚目,不好遮掩。
“如果三妹稱病,再換個份與你親,深居宅,你則繼續輔佐朕,豈不是兩全其?”
魏楹笑笑:“我都三十五了,留在京城也是百姓們眼中的老公主,與其做一個六七十歲才死的更可憐的老公主,不如死在這時,還有名留人間。”
一開始,魏曕是懷疑崔玉長得太好,又是殷蕙口中孩子可能都會喜歡的溫潤之人,有一猜疑難道對崔玉有什麼小心思,不過很快魏曕就發現,原來殷蕙一直都是在替三妹心。
又有誰呢,先帝后宮就這麼幾個人,也都老了,先帝又不在,爭風吃醋都沒得掙。
魏楹便哽咽地告訴了他:“原來父皇都知道,卻沒有怪罪過我們。”
殷蕙把宮們都打發下去,單獨與聊天。
魏曕無奈道:“工部打造出來的海船,你大可放心。”
殷蕙:“行吧,只要賢太妃同意,我與你三哥肯定會配合。”
魏曕打量崔玉,四十五歲的閣老,形修長拔,仍然如芝蘭玉樹,怎麼看都不像生病的。
不舍歸不舍,心里面,殷蕙很替魏楹高興,替崔玉高興,二十年了,這兩個早就喜歡彼此的人,終于走到了一起。
殷蕙瞪道:“假死是什麼好事嗎,你說得這麼高興?”
就這樣,崔玉收回了辭呈,被魏曕派去金陵,籌備船隊出海一事。
魏楹瞪過來。
崔玉激新帝的意,可他寧可無名無分地跟著公主,一生不婚,也不想折斷公主的翅膀,讓困在宅。
顯然,他要崔玉說實話。
魏楹就笑了。
他時進燕王府,從此為先帝效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如今朝堂人才濟濟,真的不缺他一個。
魏曕明白崔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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