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這鐲子雖是那客人送給阿的,但想來也和你們家的那隻是雙對的,這隻鐲子,夫人還是拿去吧。”
茶老闆做了多年生意,早已練了人,連這鐲子也怕是大有來曆,再想起曾經聽過的那些傳言,遂是雙手奉上,讓凝香收下。
凝香素淨的指尖發著輕,好容易纔將那玉鐲接了過來,不知自己是如何謝過茶老闆,又是如何牽過兒的小手,往家走去。
半路上,看見幾個差,在城牆上上了告示,周遭的人全是圍了上去,未幾,喧囂聲便是響了起來。
原來,當今皇上已是退位,將龍椅傳給了皇長子。
“這皇上正值盛年,咋一聲不響的說退位就退位了,那皇長子纔多大,一個垂髫小兒怎生打理國家。”
有人聚在一,在那裡竊竊私語。
“這倒不必擔心,我聽說皇長子生母是袁妃娘娘,這袁妃娘娘可了不得,就連皇上的那把龍椅都有袁娘孃的一份功勞,有在,姓梁的江山不了。”
“可這好端端的,皇上乾啥要退位?這退了位,他是要做啥?難不也像皇後那樣去了離宮,做一對神仙?”
“可不是,想當初皇上推翻前朝時,那可是費了大工夫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誅九族的大事兒,這怎地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說不要,就不要了?”
這一句話音剛落,圍觀的諸人皆是出聲讚同,凝香木怔怔的站在那裡,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那個人用了半生心,九死一生,方纔得來的江山,又怎麼會不要了?
“娘,九兒了。”直到兒搖了搖的手,纔將的神智拉回,凝香想要出聲,卻開不了口,隻怕剛一張,便是抑製不住的哭泣。
那一步步,都如同走在刀子上,隻有一個念頭,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退位,為什麼要拋下江山,拋下永寧,拋下梁庭?
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隻有那一隻玉鐲,被的攥在手心,與家裡的那隻湊了一雙,自那日起,便被收著。
猶如此時,凝香又是將這一對玉鐲取出,的雙手輕的過每一寸的玉質,雖是相同的兩隻鐲子,其中的一隻卻遠比另一隻顯得溫潤,正是茶老闆所給的那隻,一看就知是被人時常,纔會有這般細潤的澤。
凝香舉起了那一隻鐲子,就在這寂靜淒清的寒夜裡,在他曾經守護過的疆土裡,在埋葬著他們兒子的土地裡,的淚水猝不及防,一顆顆從眼眶裡滾了下來,打在那細膩的玉質上,不知自己為何會哭,即便與他在一起時,自己總是哭的多,以至於被他戲的喊“眼淚袋子”,可這樣多年過去,再也冇有掉過眼淚,也一直以為,自己這一輩子的淚水早已全給了他,離開了他,是再也不會哭泣了,可誰曾想到,看見了這隻玉鐲,卻還是一如從前般的淚流滿麵,又變了那個“眼淚袋子。”
凝香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聲稚的“娘……”落進耳裡,慌忙乾眼淚,回過就見九兒不知何時醒了,正倚在床頭看著自己。
強撐出一抹笑意,走到了兒邊,溫聲道;“九兒怎麼醒了?”
九兒出綿的小手,輕輕的上了母親的麵容,看著母親紅腫的眼睛,孩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著凝香;“娘,你是不是想爹爹了?”
孩子輕輕的一句話,卻直凝香的心口,微微側開了臉,剛剛下的淚水又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是九兒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見母親落淚。
小小的孩子慌了神,隻樓主了母親的脖頸,話音裡也是帶了哭腔;“娘,你彆哭,爹爹都不要咱們了,我們也不要他了。娘,有九兒陪你,你不要在想爹爹。”
凝香摟過兒的子,這小小的孩子,本該是這天下最高貴的公主,本該過著錦玉食,奴仆群的日子,卻要跟著過著這等苦日子。
而的父親,又何曾不要們,是,是選了那一張和離書,也是帶著孩子離開了他,是,先不要他的啊。
凝香上兒的發頂,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反反覆覆的說著一句話;“是娘對不起九兒,是娘對不起你……”
想起那人,凝香隻覺得心神裂,不知他在何方,當年,他也是這般漫無目的,孤一人的來到了羅口村,而今,他亦不知會去哪裡落腳,又會不會,再遇上另一個“香妻”?
北疆,風沙大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凝香與九兒俱是裹著頭巾,一步步向著墓園走去。
兩年前,在這孩子十週年忌日時,曾想過要帶兒過來,可偏生趕上九兒起疹子,凝香不敢大意,便是耽誤了下來,直到如今,纔算行。
雖說已經過去了十二年,可那個不曾謀麵的孩子,仍是會牽心口最的地方。
一想起這個孩子孤零零的躺在北疆,凝香總是會心如針紮,那是為心的男人生下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們一心期盼的孩子。
終於,到了那可憐孩子的墓前。
本以為隻是個小小的土包,冇想,那墓前卻是豎了一塊碑,凝香這些年因著九兒隨著教書先生唸書,也是認了不的字,竟能瞧出那墓碑上刻得不是彆的,正是“子梁庚之墓”幾個大字。
那字跡蒼勁有力,一眼就能認出是他的親筆。
梁庚,從不知道,他竟也為那孩子取了名字。
那墳上已經長滿了雜草,可這墓碑卻是嶄新的,凝香直直的盯著那墓碑,竟是癡了般。
“娘,”九兒搖了搖凝香的袖,道;“哥哥在哪?”
凝香聲音沙啞,幾乎抖的不能言語;“哥哥,就在這裡。”
九兒看了墓碑一眼,才明白原來哥哥早已不在人世,心裡也是湧來兩分難過,可畢竟還是個孩子,冇過多久便是將此事拋在了腦後,驀然,一陣風沙吹來,將那墓前的沙子吹散了些,九兒眼尖,一眼瞧出那下麵藏著東西。
“娘,你瞧,那裡有東西。”九兒說著,便是走到了墓前,出小手撥開了厚厚的風沙,被風沙掩埋的東西了出來,正是一雙虎頭鞋。
九兒將那鞋子拿了起來,遞到了母親麵前,“娘,這有一雙鞋子。”
凝香哆嗦著手指,將那一雙小鞋子接過,向著四周看去,卻見到都是蒼茫的一片,哪有那個人的影子?
“相公……”凝香終於,喊出了這兩個字。
這麼多年冇有喊過了,冇想這兩個字還是能從裡順暢的吐出來。
“相公!”凝香向著空無一人的蒼茫,大聲的喊著心底的那兩個字,的淚水不斷的從眼眶裡往下滾,一滴接著一滴,幾乎將那頭巾都打。
瞧著撕心裂肺的母親,九兒有些害怕,隻糯糯的喊了一聲;“娘……”
凝香卻似不曾聽到兒的聲音,仍是攥著那一雙虎頭鞋,四喊著兩個字,字字沁。
可一心呼喊的那個人,還是冇有回來。
從北疆回來後,凝香大病了一場,醒來後,就見九兒守在床前,跟著在一起的,還有兩個從未見過的年輕人。
見凝香醒來,那兩人相視一眼,俱是跪了下去,“微臣見過娘娘。”
“你們是誰?”凝香眼底滿是驚疑,看著這兩個男人。
“娘娘容稟,微臣皇上之命,於娘娘和公主邊,守護娘娘和公主周全。”
說完,其中一男子沉默片刻,隻將頭垂的更低;“這些年,微臣一直不敢吐份,這次實乃娘娘病重,微臣不得不現。”
“你們知道他……在哪嗎?”凝香啞著嗓子,問了這一句。
兩人麵麵相覷,隻得實話實說;“皇上已是退位,但究竟去了哪裡,微臣也是不知。”
凝香的心涼了。
待凝香病好後,收拾了細,帶著兒離開了這個住了七年的江南小城。
那兩個青年自是遠遠跟著,凝香與兒一道坐著馬車,就見九兒不解的看著母親,道;“娘,咱們這次又去哪?”
“咱們回家。”
“咱們家不是在江南嗎?”
“不,咱們家,在羅口村。”
凝香聲音輕,話音堅定。
一個月後。
在一個黃昏,凝香終是牽著兒的手,回到了闊彆多年的家鄉。
還是那個村子,走的時候,隻有十七歲,如今,已是快三十了。
許多人都已不認識,唯有一些年歲大些的,在看了凝香後,纔想出是董家的閨。
凝香領著兒,一步步走過村子裡的小路,終於,回到了那座農家小院。那是和梁泊昭最初的家。
“娘,這是哪裡?”九兒開了口。
“這是爹爹和孃的家,往後,咱們就住在這裡,等爹爹回來。”
“爹爹會回來嗎?他是不是……早已忘了我們了?”十歲的九兒已是懂事,說完這一句,九兒低下了眼睛,目黯然之。
“他不會忘記咱們,九兒陪著娘,一起等他回來。可好?”
九兒看著母親殷切的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
凝香微微一笑,拉著兒的手,推開了院門。
本以為多年冇有人居住,院子早已在草叢生,破敗不已,可哪知當凝香推開門後,頓時怔在了那裡。
小院乾淨簡潔,一瞧就是有人住的,柴禾整整齊齊的碼在牆角,與當年離家時毫無二致,就連那院牆上也是掛著紅彤彤的辣椒,似乎從冇離開過。
灶房上炊煙裊裊,細細一嗅,便是米粥的清香。
凝香的子起來了,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切,隔了許久,才邁出了步子,走進了這間農舍。
聽到了外間的靜,裡屋便是響起了腳步聲,顯是有人走了出來,凝香聽到那悉的腳步聲,整個人便是懵在了那裡。
“吱呀”一聲響,房門讓人推開,出了一張已經不在年輕,卻依舊英堅毅的臉。
是梁泊昭。
看見凝香的剎那,男人烏黑迥深的眸子有暗流湧過,他一不的站在那裡,兩人就那樣四目相對,就連九兒都隻是立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擾。
終於,男人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渾厚而平和,緩緩的吐出了幾個字;“你回來了。”
——————————番外1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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