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的時候,山林的廝殺平息下來,但兵馬並沒有散去。
“沿途設了關卡。”前方探路帶來消息。
“查山賊嗎?”木棉紅問。
來人搖頭:“好像是要查西涼細。”
又是剿匪又是西涼細的,木棉紅道:“看來這路不好走。”
也不是不能走,但太耽擱時間,木棉紅的眉頭蹙起。
“除了山賊和西涼細。”謝燕來道,“我們還可以有其他的份。”
其他的份?木棉紅看向他。
謝燕來看向前方, 雖然那人俯瞰棋盤,但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總還是掙得不被堪破的生機。
......
......
北曹鎮驛站外,疾馳不斷的兵馬在路上起一層層塵土,就算站在驛站,也被嗆得連聲咳嗽。
“許丞, 許丞。”一個驛卒捧著一個茶壺從後邊走來, “你要的茶泡好了。”
許丞顧不得掩口鼻,急急轉護著茶壺:“蠢才, 這麼大塵土送過來做什麼!我可就這一壺茶了。”
驛卒訕訕,看外邊奔馳而過的兵馬:“怎麼這麼多兵?這是有多西涼細啊?”
驛站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他們昨夜就接到急令並且沿途傳遞而去。
許丞小眼瞇起來,帶著幾分意味深長,除了面的消息,他作爲驛丞還得知一個未散開的消息。
皇帝的外祖謝氏在京城的宅子被圍了,兵馬鎮守, 人都被關了起來,同時被圍的還有遊記將軍梁氏,沒錯,就是那個曾經被圍過一次又剛起復的梁氏。
西涼細,許丞喝了口茶, 誰知道皇后娘娘是要查西涼細, 還是要找藉口除掉謝氏啊。
那個小姑娘,從驛站一別,短短幾年,已經要權傾天下了。
不知道還記得他嗎?許丞心裡冒出一個念頭,立刻又忙甩開,可別記得他了,跟這楚小姐捱上邊的人都沒好下場。
正胡思想又有一行七八人疾馳,沒有從驛站前而過,而是停下走進來。
驛兵嗎?許丞心想看過去,見這一行人兵袍凌髒兮兮,臉上裹著圍巾只出眼睛,不過也沒什麼奇怪的,兵士們冬天裹住頭臉避寒擋風雪,夏天裹住頭臉防曬擋灰塵。
驛卒已經機敏地迎過去了。
驛兵也要查驗份,但驛卒在那邊說了幾句話,神古怪地回來了。
“許丞。”他說,“他們沒牒腰牌。”
沒牒腰牌?許丞小眼頓時犀利,胖乎乎的子也繃了,現在兵馬調可都是在抓細——且不管是細還是其他人。
兵不會無緣無故調。
也不會無緣無故冒出沒有牒腰牌的兵衛。
他許丞做了三十多年的驛丞,這不是白長的——
“他們給了這個。”驛卒接著說,拿出一個印章,“說是奉旨。”
許丞低頭一看,視線一凝滯,這是一塊刻著字的印鑑, 更該死的是他見過這個信,大概兩年前,上頭送下來新的驛令模板,除了各種口令字令,還有一個令。
“這個印圖案。”上頭來傳遞消息的兵衛沉聲說,指著圖案讓他記住,“是皇后旨,會有專人使用。”
不過一直沒見過。
沒想到此時此刻見到了。
“許丞,這個是真的嗎?”驛卒的聲音在耳邊問,“是什麼旨?”
許丞子繃得更。
兵不會無緣無故調。
也不會無緣無故冒出沒有牒腰牌的兵衛。
他許丞做了三十多年的驛丞,這不是白長的——
上頭神仙打架,他不能多管閒事,尤其是涉及那個孩兒。
許丞深吸一口氣,道:“旨能是什麼!當然是聖旨!”又瞪了驛卒一眼,將印章塞給他,“就是不可問,不可說!去按照規矩招待就行!”
驛卒被噴了一臉茶水,忙應聲是,顛顛回去了。
許丞依舊不近前,他作爲驛丞,原本就不負責招待,此時此刻更不會靠近了,只一邊喝茶水,眼角的餘看著這一行人。
那些人跟驛卒在說什麼。
許丞不在跟前也能猜出來,要馬要糧,不停留立刻就走,這也是驛兵正常的習慣,驛卒也習慣了,喊其他雜役來準備他們要的東西。
正說著話,又一隊人馬過來,這次不是兵衛,是當地的員差役呼啦啦一羣。
“許令——”爲首的員沒進門就喊。
許丞忙放下茶壺迎過去:“齊督郵你怎麼親自來了?”
齊督郵穿著袍騎馬,要注意儀態不能撐傘不能裹著頭臉,曬的通紅,汗流浹背,又被上一層塵土,狼狽不堪。
這種大夏天,齊督郵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能爲什麼,還不是上頭突然要剿匪又要查細——”齊督郵沒好氣說,眼一溜,看到驛站裡站著的人馬,“許令,可有閒雜人等?”
許丞笑道:“我們這裡地方也來不了閒雜人等啊,都是驛兵。”
齊督郵哼了聲:“你原來可沒招待閒雜人等,比如——”
許丞忙作揖打斷齊督郵:“那些舊事快別提了,齊大人,有過那一件事,老兒我哪裡還敢再招惹閒雜人等。”
想起當年的事,齊督郵也有些唏噓,還有些莫名地激,他可差點親手抓到皇后娘娘——
“齊大人,快進來坐坐。”許丞邀請,“在我這裡能盯著路口,嚴查防。”
齊督郵當然不想在外邊跑,順著話下馬走進來,吩咐其他人:“在這裡好好查問。”
許丞帶著齊督郵向去,邁進大廳時回頭看了眼,見院子裡那些沒份的兵衛收好的資,十幾匹充作備馬的駿馬也都牽過來,他們正在準備上馬,其中一人擡頭迎上許丞的視線。
這視線銳利如箭,許丞心中一忙避開,耳邊聽得嘈雜馬蹄以及呼喝,呼啦啦一羣人離開了。
許丞這纔再擡頭,看到大路上掀起塵煙滾滾。
那一雙眼,眼尾斜飛,黑黝黝,如深潭,又如玉。
他見過。
那雙眼,那個孩兒,就在他這個驛站裡——
後來他還特別留意這個驛兵,但再沒見過,他記得這個驛兵被喚做阿九,私下悄悄打聽,結果卻得到一個嚇人的消息。
那個阿九是謝氏子弟,謝燕來。
後來這個名字越來越有名。
直到死去。
“許令,幹什麼呢?”齊督郵在喊。
許丞一個哆嗦回過神,忙應聲來了來了,擡腳邁步,但沒提防門檻,被絆一個趔趄。
齊督郵在哈哈笑:“你行不行啊,這都老的走不穩了?”
許丞笑著打哈哈:“大人可別這麼說,老兒還想多幹幾年呢。”
沒錯,他的確還想多幹幾年,所以那些前塵往事,人啊什麼的都記不清了,忘記了。
他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
......
京城的倒沒有兵馬疾馳,除了城門多了兵衛,以及謝氏梁氏家宅被兵衛駐守外,其他一切如舊。
因爲皇帝皇后沒在皇城,朝會也暫時停了,不過員們依舊各司其職。
街上有員們走過,一邊閒談。
“皇后這避暑要避多久?”
“十天半個月也該夠了吧?”
“當年先帝避暑可是一住就是三個月。”
“這還沒登基呢,就想學先帝不理朝政?”
“哪有不理朝政?朝事奏章每日都送去,也都批閱送回來了,再說了,皇后閒著了嗎?”
說到這裡,一個員對著城中一個方向努努。
“謝家樑家都被圍著。”
“各地也都傳了消息,要剿匪,要查西涼細。”
他們正說著話,前方有員走來,蟒紋袍在日下閃爍,頓時讓員們停下腳,也停下說話。
“朱大人。”一個員主打招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拱衛司同知朱詠對他們含笑施禮:“昨晚到的。”
那看來邯郡的事已經落定了,員們的視線在他手上掃過,這個曾經的小編修手上又染一層了。
朱詠沒有跟他們寒暄,越過他們向臨著宮門的拱衛司而去。
“他都回來了,不知道誰又要倒黴。”
“還能誰,謝大人可是被皇后扣在狩獵場呢。”
所以,皇后這不是避暑去了,分明是要對付謝氏了,員低聲議論著走開了。
朱詠沒有回頭,雖然聽不清,也知道這些人在議論什麼,他是在路途中聽到京城的靜,忙加快了步伐進京,直接去狩獵場見皇后,但他被攔在外邊,沒有進去。
兵衛傳遞了皇后的話,讓他這段日子主持拱衛司,盯著謝氏梁氏同黨。
朱詠踏拱衛司,看著悉的衙,悉的吏兵衛。
但——總覺得不太對。
真是皇后關了謝燕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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