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然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醒來時都有些不知年月幾時。

窗簾閉著,不一亮。屋只有一盞檯燈的昏黃，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可以辨別時間的東西，比如鐘錶。

額頭上的傷口卻比之剛纔還要疼,一陣一陣的,像是誰一腳一腳踩在的太上，“突突”的跳著，脈喧，疼痛洶涌而來。

忍不住“嘶”了一聲，剛想擁著被子坐起來,一擡手，卻發現隔著一層被子溫景梵的手正橫攬在腰間。他並沒有用多力氣，卻讓彈不得。

偏頭看上去，溫景梵還在睡。雙眸閉，那長睫如羽扇，在他眼瞼下方打下一圈淡淡的影。鼻樑直，脣瓣有些發白，輕輕地抿著。

本就是清俊緻的容，此刻睡著了沒有一防備的樣子，更是讓人覺得不食煙火。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的視線，他那睫一，緩緩地睜開眼睛看過來。

那雙眸子漆黑深沉，帶著剛睡醒的慵懶隨意，清澈如一汪泓泉，水波盪漾。對上隨安然的視線，他就這麼看了良久，勾脣笑了一下：“醒了？”

隨安然這才發覺自己和他此刻的姿勢有多曖昧，的被他半側著攏在懷裡，他高長的，就算兩個人只是佔據著牀的半邊睡著，此刻看起來彷彿都像是被他擁在懷裡。

再加上呼吸可聞的距離，隨安然一下子就不自在極了。

不聲地往後退了退，岔開話題：“現在幾點了？”

“快到早上4點了。”溫景梵看了眼手錶，隨即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說道：“你的電話響了很久，是阿姨打來的。我怕擔心，替你接了。”

隨安然愣了一下，“哦”了一聲，面卻有些燒紅。

……不知道安歆同志在接通電話之後發現自己跟溫景梵在一起的反應如何？

這麼想著，擡眸看了眼溫景梵，這才斟酌著問道：“那我媽媽有說什麼嗎？”

“有。”他微微坐起來了些，靠在牀頭，一手著還蹲在枕頭上睡著的梵希，一手依然搭在的上：“阿姨讓你好好休息，還有記得換藥。”

隨安然擡手了額頭，躺在牀上不想起來：“我覺我的額頭越來越疼了……”

溫景梵握住落在傷口上的手輕輕移開，見擡眸看過來，說：“我看看。”

他溫熱的手指落在傷口周圍，輕扯開膠布的一角看了看傷口。這還是他真的看到傷口以及線的疤痕，上面似乎是有些發炎了，微微的紅腫著。

他皺了下眉，語氣沉了幾分：“現在能不能起來？我帶你去醫院重新清理下傷口，好像有些發炎了。”

隨安然“啊”了一聲，忍不住去傷口，這一次又和剛纔那樣被他握住手攔截了下來：“不要去。”

“我能不能等天亮了再去……”

溫景梵原本要翻而起，聞言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現在的時間點有些不上不下，遲疑了下才妥協：“那再過一會我們吃過早飯去。”

隨安然掩脣打了個哈欠，睏意又上涌，拽著被子的一角往裡又了，只出一雙眼睛來，“那我再睡會。”

溫景梵“嗯”了一聲，微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眼時，隨安然已經整個人進被子裡睡覺了，只出一截頭髮，就搭在梵希前面不遠。

他看著看著便無聲地笑了起來，等睡了些，這才輕手輕腳地起下了牀。

枕頭上臥著的梵希擡頭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了個懶腰，優雅地邁著貓步，在溫景梵的注視下，著頭皮鑽進了被窩裡，拱到了隨安然的懷裡繼續睡。

只一條貓尾懶洋洋地掃出被外，晃了兩下。

溫景梵面變了幾變，一邊想著扣掉梵希多伙食，一邊卻是替這一人一貓掖了掖被角……

等皮蛋瘦粥下電飯鍋煮起來之後，他這才繞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房間時經過客廳，梵希半夜起來過一次，出去倒了的行李箱，還很順便地挖開一大截行李箱上的拉鍊。

他有些頭疼地了下眉心，發現梵希最近這段時間真的是有些皮欠收拾了。簡單地替安然收拾下被梵希用爪子勾出來的服時，倒是赫然看見了就隨意放在行李箱裡的辭呈。

白的信封，上面用水筆寫著秀氣的“辭呈”兩字，摺痕都還是新的，看來準備了沒多久。

信封的紙面有些涼，到手裡，便覺得每一的棱角都有些刮手心。

他垂眸看得認真，眸卻一點點，一點點加深。

a市冬天的凌晨，即使是隔著滿屋子的暖氣都讓他會到了。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來的冷意，一點點侵蝕他，冷得他渾都有些發涼。

他著那信封看了良久，最終還是妥帖地放了回去，安好地照著剛纔夾在襯裡的那樣。起時，面卻是瞬間冷凝。

他早該明白的，隨安然這樣有些執拗的人，怎麼會輕易地改了主意？

那個在佛前跪了一下午都不一下的孩，曾經有多麼脆弱，如今就有多堅固。的心，豈是他一招半式便能輕易攻陷的？

他就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垂眸看見桌幾上的香菸和火柴時，眉頭幾不可查地一皺，手指落在扶手上輕輕地敲了兩下。

猶豫了只一瞬，便俯去拿起香菸，修長的手指從煙盒裡出一香菸夾在指間，最後叼進裡。

他並不經常菸，只偶爾覺得力大或者工作到夜深的時候會偶爾幾支，但今晚……看著便抑不下那躁。

他了一火柴出來，手指往那塊糙面一，火驟亮。

他緩緩吸了一口，苦，嗆得他眉頭緩緩一皺，他不由勾了勾脣，眼神複雜難辨，還真的是好久沒了。

這應該是隨安然第二次看見他菸，又是第一次看的如今分明清晰。

這是很不一樣的溫景梵，面容依然清俊平靜，只那指尖夾煙的隨樣子卻出了幾分孤寂之。那雙遠眺的眸子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層霧，看不清看不，似是朦朧的遠山，可見影卻不見形。

在門口站了片刻，思忖良久，還是默默地退了回去。

腳邊的梵希卻不管這些，見回屋上牀，掀了被子又要睡覺的樣子，很不滿地劃拉了一下爪子——

說好的一起上廁所呢！大騙紙！

梵希幾下跳上沙發鑽進溫景梵的懷裡，他在這裡坐的有些久了，似乎也染上了幾分寒意。梵希在他懷裡踩了好幾下都沒找到暖和舒適的位置，正準備回去繼續將就下里面的那個人時，溫景梵擡手按住它。

梵希著他的手心不了，擡了頭去看它，一雙碧綠的眸子滿含疑——逮著朕幹嘛！不約！

溫景梵把它抱在懷裡，手指在它的髮上輕輕梳理，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給溫遠發了一條短信：“收到安然的辭呈，請務必下來，不計後果。”

後面的四個字，完全是因爲考慮到了聞歌的原因。

他不想放走的人，誰也別想干涉。

隨安然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的七點了。

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溫景梵拉開，懶洋洋地看出去，看了好久才發現窗上瀰漫得水汽之後是朦朧得完全能夠忽略的雪花。

在江南的時候很看見下雪，就算有，也很積起來。來了a市之後每年都能踩著積雪“咯吱咯吱”地走過，但即使已經看了很多年，依然不減的熱乎勁。

因爲昨天是在溫景梵這裡將就，兩個人都有些拘束，僅是除了外套便一起睡下了。現在回想起來……安然都覺得自己那時候一定是疼糊塗了。

一路跌撞過來，他卻這麼配合什麼都不問不提。

磨蹭著爬起來，溫景梵這裡的溫度比之的公寓要舒服上許多，並不十分乾燥，卻依舊暖和，就是這麼直接起來也並未覺得有半分涼意。

門外是他在梵希的聲音，嗓子聽起來已經好了很多，雖然還是低沉的沙啞。

走到窗前看雪，玻璃上蒙著的水汽並看不真切。正猶豫著是拉開窗呢還是趴在窗口上看呢時，溫景梵已經推門而。

見站在窗口回頭看著自己，那臉被天映襯得雪白。眼睛漆黑得像是黑曜石，灼灼發亮。

他斜倚在門口，就這麼凝視著，視線對視良久。

已經吃完早飯十分滿足的梵希優雅地小跑過來，蹲在溫景梵的腳邊歡快地著自己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