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莫名有著一陣又一陣的颶風吹來,撕扯著那點點螢,想要將它們吹散,吹向無邊無際的黑暗。
螢點點在閃,像是風中的燭,艱難地一下一下地閃著,隨時都會熄滅。它們輕飄飄的在颶風中劇烈地晃著,像是下一秒就會被吹黑暗之中。
它們艱難地閃著,卻始終環繞在沉睡的年邊,就算偶爾被颶風吹走,又一下下地閃著飄回來,執著地不肯離去。
風掀起年的額髮,出年潔的額頭。點點螢環繞上去,輕輕地著年的額頭、眼角,還有垂落的細長睫。
那螢輕的作彷彿是極為溫的,落下來的痕跡如極輕的親吻的。
那風是極大的,帶著猛烈的像是刀子撕裂著什麼一般的呼嘯的風聲,它每一次呼嘯而過,那螢就彷彿是痛苦地抖一下,澤瞬間黯淡下來。
可是當那颶風離去,那無數螢又很快恢復了開始的亮。
在嚦嚦的風聲中,它們始終頑強著保持著最開始的亮,不曾黯淡分毫。
………………
又過了很久。
一年又一年。
黑髮的年仍舊蜷著在黑暗中沉睡,可是他的影在一點點地變淺。
呼嘯的颶風仍在,一下一下磨礪撕扯著環繞在年邊的點點螢。
可那螢也仍在,不熄不暗,輕地環繞在年邊。
…………
一百年,又是數百年。
沉睡的年只剩下一個淺淺的影子,近乎明。
點點螢在那明的影中掠過,像是那明的影在發著一般。
隨著歲月的流逝,年的影在一點點地消失。
螢仍在,明亮如初,不曾有毫暗淡,它們固執地在那即將消失的影中掠過,像是想要那個最後的一點溫度。
……………………
一千年,又是數千年。
不知何時,年的影消失在黑暗中,連一點痕跡都不剩下。
可是那點點螢仍在。
消失吧。
冥冥之中那個意志在告訴它們。
那孩子不在了。
你該消失了。
螢不會回答,它們仍是安靜地在黑暗中飄著,在年的影消失的那個地方。
那些螢就在那個地方一次又一次掠過,像是想要那個冰冷的地方或許還殘留著的一點氣息。
數千年,而後數千年。
數萬年,而後又是數萬年。
那是讓人難以想像的悠長歲月,漫長到足以讓一切都磨滅的可怕的歲月。
可是螢點點,不熄不滅。
……
這已毫無意義。
……消失吧。
…………
已經說不清到底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已經過了億萬年的悠久。
億萬年,那是就算一個星球都會覺得漫長的時。
有什麼在歎息,悠長的歎息,那歎息聲席捲過這個搖搖墜的世界,已經殘破不堪的黑夜的世界在晃,彷彿下一秒就會崩塌。
可是那螢仍在,記憶的碎片仍在。
所以,這個搖搖墜的殘破世界也仍在。
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億萬年,它頑固地存在著,不肯消失。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聲,說不清是從哪里傳來。在那一聲歎息之後,突如其來,一陣颶風席捲而來,那颶風所到之,黑暗紛紛碎裂。
那風呼嘯而來,將所有螢都湮滅在風聲之中。
颶風肆,摧枯拉朽的,這個頑強地堅守了億萬年的世界在這一刻崩塌,一切都在這一場席捲的颶風中碎湮滅——
…………
………………
越了兩萬年的時,年和男人相遇。
那或許是偶爾,也或許是必然,也有人將之稱為所謂的命運。
那冥冥之中有著看不到的命運的線牽連著兩個不同時空的人的生命,讓他們相遇。
被地球放逐的男人。
被地球寵的孩子。
毀滅了地球的人類。
守護著地球的伽。
極端的對立。
水與火的不容。
如果說好是命運的一種,那麼殘酷同樣也是命運的必然。
如果說他們的相遇是一種命運,那麼他們的結局也從他們相遇的一刻就已經被命運所註定。
所以,這便是結局了。
命運在此終結。
一切都結束了。
……
結束了?
不。
還沒有結束。
那還不是最後。
——命運或許是殘酷的,但是並非沒有奇跡——
…………
屈膝蜷著,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的年睜開了眼,他看到了一無際的星空。
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他已經忘了。
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已不記得。
他漂浮在宇宙之中,看著漆黑的星空中那閃著的萬千星,彷彿能看到一條星流淌著的銀河在無邊無際的星空中貫穿而過。
年轉,他的瞳孔微微收起來。
在他的前,在那漆黑的星空之中,一顆被白雲纏繞的碧藍星球在星空中緩緩地轉著。
那一抹麗的藍意,在黑暗之中,安詳而又寧靜。
地球。
繆特恍惚中出手,向著那顆遠方的藍星球。
他聽見了一種無聲的呼喚聲,從那顆孕育了他的生命的星球上傳來,讓他不自覺地向著那顆星球出手。
而就在他出手的那一刻,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呼嘯而來,額髮在眼前掃過,風好像要刺他的眼中,讓他不由得閉上了眼。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站在了大地之上。
青綠的大地無邊無際,綠絨的草地蔓延開來,零星碎花點綴其中,眺而去,遠遠地可以看見遠方山巒起伏的影子。
年赤著腳踩在綠茵之上,的草溫地包裹著他的赤腳,湛藍的天空之中雪白的雲朵地展開,明亮的灑落大地。
他站在大地之上,徐徐微風掠過他的頰,起他黑的髮,他彷彿能聞到那微風中傳來清新的氣息。
他站在那裏,茫然地看著四周的一切。
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裏,孤零零地站在這裏。
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了一,彷彿有什麼在著他的腳心,的。繆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低頭看去。
他的眼微微睜大,在他剛剛踩著的那塊草地上,一株芽鑽破黑的泥土拱出來,一片一片地展開了它翠綠的葉。
它在繆特的眼前以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長大,原本綠弱的很快變強壯有力的深褐樹幹。
繆特再度後退了幾步,因為那原本纖細的樹幹在飛快地變得壯,像是吸了水的海綿一般膨脹開來,從一開始的一手可握,很快變得數十人都無法抱攏。
參天巨木拔地而起,它是如此的龐大,矗立在大地之上,如同頂天立地一般。它茂而龐大的樹冠遮天蔽地,那舒展開的枝葉幾乎蓋住了這一片的大地。
風席捲而來,吹著茂的樹冠,讓其發出沙沙的響聲,讓那數不清的樹葉簌簌地落下,撒了漫天。
樹下的年仰著頭,他凝視著這顆拔地而起的參天大樹,他已經認了出來,這是【樂園】中央的那顆巨木,那顆據說是他的父母在去世之前親手種下的大樹。
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裏……
茂的樹冠在搖晃,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竊竊私語,像是有人在溫地對他說著什麼。風刮過的時候,那枝葉晃起來,有什麼簌簌地從其中掉落。
繆特仰著頭,他看見數不清的螢從晃著的翠綠枝葉中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場點的細雨。
他看見那無數的螢在他的眼前,在空中飛舞著,緩緩地融合到了一起。
年的瞳孔劇烈地抖起來,他看到那數不清的點點螢融合在一起後緩緩形了一個影,一個讓他無比悉的影。
“將……”
他用發著抖的聲音喊出那個稱呼,他看著無數細小的點彙聚在那個影上,讓那個他以為再也看不見的男人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一片綠葉從空中落下,環繞著那個沉睡的男人的一圈,然後,和那個影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繆特站在那裏,看著特爾從出現到消失。
他仰著頭,明亮的過茂的樹冠,將斑斕的點落在他的臉上,落在他漆黑的瞳孔中,他的瞳孔中彷彿有水在波。
年向前走去,走到了那株參天大樹腳下,他出的手輕輕地按在糙的褐樹幹上。
他仰著頭看著這顆大樹,樹冠輕輕晃著,沙沙作響,風掠過時,綠葉簌簌落下,有那麼一片晃晃悠悠地飄過來,輕飄飄地從仰著頭的年的額頭上過。
……那彷彿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溫地過額頭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