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拒絕了。
人造皮的確可以讓他更像正常人一點,可仿真面孔無法接上太多神經,他會喪失絕大部分表,連自然的微笑都做不到。
就像機械。
如今阮閑左手撐住洗臉臺,出右手,按住冰冷的鏡面。鏡不再是那個面目駭人的病患,只有一個穿著深灰制服的陌生青年。
阮閑第一次見到自己真正的臉。
沒有病容的遮掩,微挑的眼尾出,眼瞳深如古井,像極了母親——母親年輕時曾是家鄉有名的人,最出名的便是一雙極吸引力的眼睛。
雖說與母親有七八分相像,隨父親的部分則增添了不英氣。從大眾審的角度看來,這似乎是張挑不出病的臉,然而阮閑覺不到半點喜悅。被那雙悉又陌生的眼睛盯著,酸苦的緒慢慢涌滿心臟。
他凝視著鏡中與母親肖似的面孔,熱水帶來的幸福笑意徹底消失,一時間倒和邊的唐亦步表一致了。
“我們走吧。”阮閑收回按在鏡子上的手,移開視線。
需要被“隔離監視和特別款待”的人顯然不多,阮閑一路上沒再遇到其他人。一個較大的房間在走廊盡頭敞開,主調和走廊一樣是干凈的白。整個房間被半人高的隔離欄分割,折迷宮似的構造,道路寬度僅能允許兩人并行。
口的工作人員敲敲桌子,臉被厚厚的機械面遮起,阮閑一時間不敢判斷這是人還是機。
“出手臂。”
面后的聲音有點發悶,外加不不耐的緒。隔著厚手套,他出支無針注,語氣活像在背書。“這是規定,請理解。”
看來這八是個人類。
阮閑緩緩卷起袖子,瞥了唐亦步一眼。這家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掛上了廣告牌式微笑,雙眼直視前方,一臉無辜。
“請問這是?”
“輔助芯片。”那人沒好氣地回應,“之前的避難所沒有打過?”
“我……”阮閑話還沒出口,便被一聲大打斷——
“老張?!”不遠同樣戴有面的工作人員驀地站起。
阮閑停住卷袖子的手,向幾米外。
另一個通道口,一個中年男人正不好意思地抓著頭發。他看著有點憔悴,整個人臟兮兮的,滿都是泥土和草葉。
“老池還說沒找著你呢。得趕聯系頭兒,頭兒估計都要準備明天的搜救方案了。”工作人員的聲音里滿是喜悅。
“別提啦,我這不是趕來了嗎,澡都沒敢洗。”老張咳嗽兩聲,“老池他們咋樣了?媽的,我在離野墳地二里地的地方到只腹行蠊,摔爛了通訊。”
“他們也遇到了腹行蠊,池磊傷了背,小丁折了腳。好在不是重傷。”工作人員拿出支和這邊一模一樣的注,“來,老張,補針芯片。”
“不是重傷就好。”中年男人配合地出手臂,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呢,哪里不舒服嗎?記憶方面有沒有異常?”
“都沒有。腹行蠊襲擊那會兒231不在邊,我還以為死定了,直接引能量罐丟了過去。”老張拍拍口的口袋。
工作人員在面后響亮地了口氣。
“……然后被風掀飛,在樹干上撞暈啦。”老張聳聳肩膀。“再醒的時候天都亮了。但覺還好,好像沒撞傷哪兒。說到這個,我得再申請一個罐頭。”
“哎喲,你把你那個給開了?”
“嗯,子虛,也慶祝下大難不死嘛。我就吃了一天份的,這東西打開后放不久,剩下的可以送去廚房再加工。”
“理解。罐頭唯一編號09274,持有人張亞哲,請確認。”工作人員面前的屏,“還有庫存,我會把配給罐頭編號改為09335,記得去庫房領。”
“確認無誤。”
“老規矩,全掃描。你可以去掃描室了。”
“老池和小丁在哪?待會兒我去報個平安。”老張手,舒了口氣。
“二號醫療室,頭兒也在那邊……”
“熱鬧看夠了?”阮閑面前的工作人員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別磨蹭,我有急事。”
阮閑將胳膊過去,沉默地挨了這一針。
“初級知加強?還湊合。看得出你之前的避難所不怎麼樣,這個型號的納米機人淘汰快十年了。”那工作人員瞧著面前瘋狂跳數據的面板,哼了聲。“現在去掃描室。”
阮閑默默回手臂,任由唐亦步攙住自己,向四五米外的掃描室挪去。趁唐亦步看向別,他拉開腰包,掃了眼笑臉罐頭。
無論是剛提到的編號還是名字,他都有種似曾相識的覺,現在他找到了那覺的源頭。
罐頭側面著張稍稍褪的標簽——【編號09274-張亞哲】
它沒有被任何人打開過。
作者有話要說:
阮先生現在也是很好看的!兩位即將開始同居(×)生活。
這兩天會修一修前面的章節,讓它們更煉些XD
謝謝大家的支持(*/ω\*)
第8章 病榻
掃描本沒有耗費太多時間,最多五分鐘。
一排的掃描室尺寸接近廁所隔間,地配備了座椅。阮閑將置架的腰包取回前,悄悄把罐頭上標有“張亞哲”的標簽仔細撕下藏起,隨后用腰包布料弄臟撕掉標簽后的空白之。
“這種罐頭是避難所配的?”靠著掃描室的門,阮閑將胳膊給唐亦步,后者作標準地扶住他。
“是的。探索員人人有份的應急食,吃一個一個。按理說每個都會有編號。”唐亦步瞧了眼失去標簽的罐頭,解說的勁兒又上來了。“如果這是你在外撿到的,算你的私人財產。”
阮閑皺皺眉,將罐頭塞回腰包。
眼下他只知道它來自于廢墟。可能是地下哪尸掉落的,也可能因為坍塌,和自己一起從地表落到了廢墟大廳。
如果老張不是特地提到吃了罐頭的事,他還能認定對方不小心把它弄丟了。要是罐頭編號不是唯一的,他也可以考慮這里有或者有過另一位“張亞哲”的可能。
然而現在只剩一種可能,老張在撒謊,而且這謊話毫無意義——他完全可以說自己把這東西弄丟了。
“廚房會怎麼再加工這種罐頭?”阮閑把目從對方過于標準的微笑上移開。
“檢查毒,滅菌理,末化后作為調料。”
聽到檢查毒,又是作為小劑量的調料,阮閑微微松了口氣。他沉默下來,將力集中在雙的控制上,隨唐亦步回到白檢測間,而后直直走向大門。
門后是個寬敞的大廳。
大廳四建了不樸素的拱門,正中則是一個環形臺。幾位工作人員在環形臺中忙碌,作浮在空氣中的巨大屏。零七碎八的機械裝置堆在大廳角落,投映在四的屏使得這個空間看起來不至于太過雜。廳里人不多,但也人來人往,勉強算熱鬧。
不過來往的不止是人。
造型各異的異形機械伴隨在人邊,乖巧地隨人們走。著三條細的高大機械剛從他們頭頂越過,阮閑就不得不艱難地退開兩步,給一個形狀類似于無頭鴕鳥的迷彩機讓了路。
那機械關節的設計很是妙,阮閑的眼珠子差點黏上去,直到被唐亦步堅定地拖去位于反方向的拱門。
相比之下,這個拱門要冷清不。拱門最頂上釘著雕有蛇杖圖案的鋼牌,藥的味道從門的走廊飄來,整個空間著冰冷的氣息。
沒走幾步,阮閑便看到一個悉的影。
老張還是那副臟兮兮的模樣,他正停在一扇門前,使勁用手帕手。像是察覺到阮閑的目,他側過臉來,扯出個熱的微笑。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我想想……阮立杰,對不對?嗨呀,我這一趟可差點耽誤事,這年頭還愿意活的幸存者可不多。本來我該去接你的,結果愣是跟丟了信號,好在231找到了你。抱歉抱歉。”老張的笑容很真誠,邊說邊用手帕使勁蹭著掌心上的污漬。
“哪兒的話,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你們肯接收我是好心。”阮閑順水推舟。
“應該的。”老張瞥了眼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唐亦步,目又溜回來。“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第一次注輔助芯片可能會有點不良反應,你這是要去做住檢吧,有啥難的一定要告訴醫生啊。”
“張哥呢?……我剛剛聽到點,你是來看池哥他們的?”
“對,順便和頭兒招呼一聲。”
“我能進去瞧一眼嗎?池哥和小丁照顧我的,我也想見見他們。”阮閑盯住張亞哲的眼睛。
唐亦步握住他胳膊的手微微了,一言不發。
“行啊。反正231也在這,邱月應該不至于說啥,時間別太久就行。”
說著老張終于完手,將手掌向門上一按。
“張亞哲,訪客申請通過。”伴隨著中電子音,門緩緩打開。
“老池啊!”張亞哲一進門便呵呵笑起來,撲向老池的床位。
這個房間不小,足足有五張病床。其中靠著假窗的三張躺了人,池磊的床位離門最近,其次是呼呼正睡的小丁。角落的那張床搭了隔簾,看不出里頭是什麼人。
假窗窗臺上放著幾盆勿忘我,小巧的藍花在人造下煞是好看。
池磊正趴在病床上,著有點瘦的后背,斜過后背的割傷已經被好,一打玻璃球大小的球狀機正在傷口邊忙碌。老張在床邊這一拍,有幾個小球差點滾下池磊的背。
“老張?!畜生,你跑哪兒去了?”池磊撐起上,阮閑這是第一次見他出笑容。
“還能哪兒去,野墳地附近唄。聽說你們也遇到了腹行蠊?我就打算采采信號,結果遇上一只,鞋都差點跑掉。”張亞哲鼻子,“你這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