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舒昀離開教學樓的時候，整個校園提前陷深夜。

　校道上空空如也，茂盛蓊郁的梧桐枝葉在路燈下撐起漆黑的傘，舒昀穿過無數片漆黑的傘底，離開學校大門，步行走到最近的商場看了一場電影。

　非常典型的商業片，特效滿分，看完出來什麼想也沒有。

　十點半，舒昀回到公寓，洗了點水果給自己做沙拉。

　手機擱在沙發上，連震了十幾秒，范詩詩在群里發起群語音聊天。

　舒昀戴上耳機：“怎麼啦？”

　范詩詩的聲音非常急切：

　“大昀子，你快看我在群里發的圖。”

　舒昀端著玻璃碗走出廚房：

　“等會兒哦，我現在手機不在手里。”

　范詩詩突然“嗚”了一嗓子，像只喪氣的小鳥，聲音也不復往日的神：

　“鄢南學長是不是要出國了？”

　舒昀形一滯，撿起沙發上的手機，盯著微信群聊里那張網頁截圖看了許久。

　今天下午15:00發布的，商學院新學年秋學期換生名單。

　【工商管理1班鄢南學號：072041223 錄取大學：耶魯大學】

　舒昀鎮定地說：“我暫時還沒有聽他說過......”

　恍然想起，鄢南這個專業，確實是“2 2”留學項目，頭兩年在寧大學習，之后的兩年可以選擇申請學院合作的幾所國外高校，或者留在國轉四年制的同一專業學習。

　在剛認識鄢南的時候，舒昀是知道這回事的，但是久而久之，沒人提起出國相關的話題，漸漸忘記了，或者潛意識里認為他會留校畢業，直到今天。

　強行下心中的不適，對范詩詩說：

　“他肯定不會瞞著我的。而且如果他決定出國，他的兄弟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兩個宿舍現在關系那麼，什麼時候聽他們提起了？”

　向悅：“我去一下臻臻吧，現在應該醒著才對。”

　電話隨即沉寂下來，通話中的三個人似乎都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兩分鐘后，應臻加通話：

　“不好意思哦，剛剛才回酒店，上午玩太累了......”

　范詩詩把信息完整傳達給，應臻也覺得很奇怪：

　“唐朝確定不出國的，這點我知道。我記得我特意問過他鄢南學長出不出國來著，他明明說他們全宿舍都會留在寧大畢業，所以后面我就沒在意這件事了。”

　范詩詩：“可是今天公布的名單里面，除了鄢南學長，還有喬岳學長的名字，他要去英國曼切斯特大學。”

　舒昀：“這個換生項目是什麼時候開始申請的？”

　應臻想了想：“好像是今年寒假之前吧。”

　舒昀：“去年秋學期？”

　應臻：“應該是。”

　舒昀摘下一邊耳機，緩緩躺進沙發中。

　們仨還在群里討論個不停，舒昀聽到應臻嘆了一句：

　“我才和唐朝異國幾天，太難了，時差真的很討厭，和你們聊天也不在一個頻率上......”

　通話結束之后，舒昀平躺下來，閉上眼睛一分一毫地梳理。

　以的聰慧，很快推測出了整件事的大概脈絡。

　換了個側躺的姿勢，單手在臉頰下面，灼熱的臉頰溫度甚至燙到掌心。

　舒昀很平靜地，將呼吸放松至勻長，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廚房柜子里有一瓶放了很久的白葡萄酒，舒昀把它拿出來，帶到自己臥室里，想嘗一點點方便睡。

　舌尖才探一下，辣得皺起整張臉，放棄了。

　第二天早晨，昨夜失眠到兩點的舒昀被一通電話醒。

　遮簾將盡數擋在窗外，室依舊暗如黑夜。

　迷迷糊糊地接起來：

　“喂，你好.....”

　“昀昀。”

　聽見悉的聲音，舒昀瞬間清醒了：

　“學長？”

　鄢南：“昨晚上怎麼不回消息？”

　舒昀抱歉道：“昨天太累了......學長有什麼事嗎？”

　鄢南：“我今天過來找你。”

　舒昀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啊？”

　鄢南：“這次提前和你說一聲，免得嚇到你。大概下午四點到機場，五點應該能到你那里。”

　直到通話結束，舒昀打開微信聊天框，才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下午，給鄢南發了一個賣萌表包后，聽說自己落選了，后面又發生了別的事，一直沒來得及查看微信消息。

　在的表包之后，鄢南先是立刻回了一句：【下午好】

　中間停頓兩個小時，大約五點剛過，鄢南又給發消息。

　【現在在干什麼？】

　【你沒事吧？】

　【看到記得回個電話】

　舒昀不由得鼻子一酸。

　昨天下午五點，數學院夏令營的選拔結果公示出來了，沒選上，他看到了。

　昨天忘記回他的消息，結果今天他就打飛的過來了。

　舒昀了臉，振神，從床上跳了下來。

　拉開窗簾，刺目的爭先恐后闖房間。

　竟然快到中午了。

　距離漂亮學長到達，倒計時六個半小時。

　-

　冷白的電梯燈照在上，鄢南深吸一口氣，微微攥拎在手中的甜點，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正在查看大眾點評中的高分餐廳。

　電梯到達，他看中一家三星黑珍珠，信步走出梯廂。

　指紋解鎖打開房門，鄢南走進玄關，鼻腔瞬間涌一飯菜熱食的馨香。

　他將甜點盒子放在茶幾上，折進廚房通道，緩緩拉開磨砂玻璃的落地推拉門。

　流理臺前，高挑纖瘦的背對著他站，腰間圍了一條藍圍，正戴著手套低頭對付一個搪瓷碗，碗里是什麼東西鄢南看不清。

　油煙機開到最大功率，但是廚房上空依然蒙了一層薄薄的云煙，猶如幻境。

　鄢南斜倚在廚房門口，看著眼前的畫面，心中飽脹的幸福幾乎令他不敢用力呼吸。

　仿佛福至心靈，舒昀忽然回過頭。

　“學長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說“回來”。

　更像一個夢了。

　舒昀拿一把小勺，往搪瓷碗里舀一勺，走到鄢南面前喂他：

　“學長，你嘗嘗，我碾了半天呢。”

　是一勺黃的牛土豆泥。

　鄢南張含住，任由松香甜的土豆泥在舌苔上慢慢融化。

　舒昀很期待：“好吃嗎？和肯德基的土豆泥比怎麼樣？等會再淋上一層黑椒，味就不會太重了。”

　鄢南挑了挑眉：

　“奇怪，誰把我的房子租給米其林大廚了？”

　舒昀的眼角彎出兩瓣月牙，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放下手中的勺子，了手套，兩手并用把他推出廚房范圍：

　“差個青菜沒炒，還有十分鐘就好啦。”

　話音一落，推拉門在他面前閉合。

　鄢南垂下眼眸，那種不真實的幸福仍然縈繞在心頭，久久未散。

　十分鐘后，四菜一湯正式出爐。

　鄢南坐在舒昀對面，深邃目盯著觀察了許久。

　舒昀朝他鼓了鼓臉：“別看我啦，快吃飯。”

　鄢南：“嗯。看到你沒什麼事，我就放心了。”

　“昨天還難的。”

　舒昀兩手捧著飯碗，慢慢了，

　“憑什麼只把名額給大四學生？大二學生就不能比他們更優秀嗎？......我想了很多，但是想再多也沒用，難過的事就留在昨天吧，以后我還有很多機會碾他們。”

　鄢南夾一筷子醉排骨，口后，沉穩的瞳孔忍不住微微一震。

　早聽范詩詩們說過舒昀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燒得一手好菜。去年生日，他把舒昀做的蛋糕一點不剩全吃完了，今天嘗到親手做的菜，更是刷新了他對這個人無窮魅力的認知。

　太離譜了。

　如果舒昀的廚藝傳承自的母親，那麼選擇拋下這個人另結新歡的舒父簡直是全世界最傻的男人。

　以往，鄢南吃飯很克制，不多不八分飽，不單單是為了保持材，主要是他食并不強盛。

　然而今天，飯桌上的四菜一湯，他消滅得干干凈凈，連瓣蒜頭都不剩。

　舒昀收拾碗筷進廚房洗碗，鄢南跟在后，提醒道：

　“水槽下面有洗碗機。”

　舒昀歡快地打開水龍頭：

　“洗碗機哪有手洗干凈。”

　鄢南：“小土人。”

　舒昀回頭瞪他：“你說誰小土人？”

　鄢南：“誰問我就是誰。”

　“你......”

　舒昀下手套要揍他，日理萬機的鄢大爺正好接起電話，笑著單手制住讓安靜，舒昀乖乖收回手，聽他電話里好像要開會，就不鬧他了。

　他倆都不是什麼閑人，鄢南去開會之后，舒昀洗完碗又洗了個澡，也投到今日未竟的學習計劃中。

　這一學進去就忘記了時間，轉眼月落星沉，深夜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