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男人的形在月下顯得分外魁偉拔,他的聲音渾厚有力,這三個字話音剛落,就見一道黑影,從暗中走了出來。
月分明,將一切都映照得十分清晰。待看清來人的容貌,袁武黑眸一震,不等他開口,那人便沖著他跪了下去。
“起來說話。”袁武將長刀鞘,單手將眼前的男子扶起。
謝長風眼圈通紅,著眼前的男子,聲音卻哽咽起來:“大哥,屬下找了您三年,總算是找到了!”
袁武不置可否,道:“除了你,還有何人在此?”
“大哥放心,孟先生他們并不在此地,屬下前幾日在荊州城聽說有人在溪山打死了大蟲,一打聽得知那人姓吳名崇,與大哥從前在嶺南時的化名一模一樣,屬下便一路索,總算是找到了大哥!”
謝長風說著,因著激,聲音里則地抖,就著月,見袁武的形依舊魁梧高大,比之三年前并無變化,便微微放下心來,打量了這座小院一眼,道:“大哥這三年來,都是居在此?”
袁武點了點頭:“不錯,渝州之戰后,我便投在此,姓埋名,倒也過了幾天安穩日子。”
“大哥,這些年來,咱們嶺南軍剩下的兄弟們個個都在找您,單說孟先生,不惜冒著殺頭的風險扮作客商,四找尋您的下落,您既然還活著,為何不與咱們聯系?”謝長風眼眸通紅,字字刺心。
袁武線抿,隔了片刻,方才道:“朝廷一日不曾看見我的尸首,便一日不會善罷甘休,我若貿然出,只會連帶著你們與我一道被朝廷一網打盡。”
“大哥,如今襄、定陶各地都有咱們的人,就連趙康、吳煜那些小頭目,也紛紛打著您的名號起義,眼下正是咱嶺南軍重振威風的好時候,只要大哥出山,若想東山再起,簡直是易如反掌!”謝長風眸心似有火苗在燒,聲音喑啞。
袁武不為所,淡淡地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謝長風道:“大哥難道是怕了凌肅,要在這里過一輩子?”
袁武雙目似電,看了他一眼,謝長風頓時察覺自己的逾矩,立時垂下眼眸,不敢放肆。
袁武收回眸,沉默片刻,方才道:“自渝州大戰后,我一直都是人不人、鬼不鬼地過日子,朝廷害我父母,凌肅殺我妻兒,這筆仇,我沒有一日敢忘。”
“那大哥為何不愿出山?”
“并非我不愿出山,而是眼下,還未到出山的時候。”男人聲音低沉,眸深邃冷冽,一字字道,“這三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在想著如何重建嶺南軍,去與凌肅決一死戰,但咱們落到這一步,一定要穩住。”
謝長風著男人的背影,聲音亦堅定有力:“無論大哥日后有何打算,屬下都誓死追隨大哥,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
袁武聞言,回眸了謝長風一眼,他沒有說話,只上前在昔日屬下的肩膀上拍了拍,到了這個地步,兩人之間也的確無須廢話,所有的話,都在彼此堅韌而斂的眸里。
謝長風臨走前,對著袁武又抱拳行了一禮,道:“大哥保重,屬下先行告退。”
袁武知曉他亦是姓埋名地過日子,當下也不曾問他去哪,只微微頷首,道了句:“切記小心,不要與府有過多接。”
“是,大哥放心。”謝長風恭聲道,語畢深深作了一揖,也不從袁家的大門離開,而是形一轉,提氣縱上了墻頭,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袁武站在院子里,高大的軀筆如劍,月照在他的影子上,一片淡淡的寂寥。
回屋后,姚蕓兒依舊在酣睡,男人將刀掛好,自己則走到邊,烏黑的眸子深斂似海,凝視了好一會兒,終出胳膊,將整個地抱在懷里。
這一日,姚蕓兒起床后,在院子里將白棉兒與春花、大丫喂飽,這些日子的孕吐已好了不,那腰也圓潤了些,算一算日子,倒是有三個月的孕了,那小腹雖然依舊是平坦的,可每次上自己的肚子,心里都有說不出的甜歡喜,恨不得孩子可以早些出來才好。
喂完了家畜,姚蕓兒閑來無事,便尋了幾塊布料,打算為腹中的孩子做幾件小裳,剛將針線籃子拿出來,還不等手,卻聽院外傳來一陣嘈雜,接著便是一道男聲響起:“敢問此,可是袁武袁屠戶的家?”
姚蕓兒聽了這話,便趕忙走到鋪子,剛將大門打開,就見門外站著三位男子,當先一人氣質儒雅,穿青長衫,書生打扮,約莫四十歲年紀,神溫和。另一人形高大,面微黑,一副短打扮,倒似是尋常的鄉野農夫。而最后一人瞧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雖是布草鞋,卻生得材頎長,相貌清俊。
姚蕓兒驟然瞧見這三個男子,便微微怔在了那里,一雙眸盈盈,輕聲道了句:“你們找我相公?”
一聽這話,當先那位書生打扮的男子眉心便是一皺,一雙明犀利的眸子將姚蕓兒打量了一番,面卻依舊溫和,道:“小娘子莫怕,敢問小娘子的相公,可是姓袁名武,嶺南人士?”
姚蕓兒點了點頭,瞧著三人也不似壞人,便言道:“你們,是我相公的朋友?”
那男子笑了,對著姚蕓兒拱了拱手道:“正是,咱們都是袁相公在老家時的朋友,如今打聽到他在此落腳,便來看上一看,與他敘敘舊。”
“相公去山里砍柴了,怕是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先生快請進吧。”
姚蕓兒與袁武親這麼久,從不曾聽他提過老家的人和事,只知道他是嶺南人,前些年嶺南大旱,他在家鄉過不下去,只得出來討生活,恰巧途經清河村,便在此住了下來。
是以如今見到這三人,竟是相公在家鄉時的朋友,姚蕓兒心里頓時到親切,連忙將客人引進屋,讓在堂屋里坐著,自己也是不得清閑,又去了灶房添柴燒水,家里沒有茶葉,只得將就著喝些白水,姚蕓兒心下過意不去,又將鍋里的冰糖燕窩盛出來一些,端了出來,留作點心給客人們吃。
待走后,瞧著那燕窩,書生打扮的那男子便捋須笑道:“子沾,你們還生怕元帥過得不好,豈知他家中隨意拿出的,便是這等好東西。”
那被喚作子沾的青年男子聞言,臉上依舊是淡然的神,只微微一哂,也不說話,倒是一旁的那位短打扮的漢子忍不住開口道:“孟先生,你們說元帥,當真住在這里?還有剛才那小娘們,竟會是咱元帥新娶的夫人?”
孟先生頷首道:“既是長風親自送的信,自是不會有假,更何況,袁武這兩個字,與元帥的本名不過相差一字,若我沒算錯,這袁武,定是咱們元帥無疑。”
聽他這樣一說,兩人便都沉默下去,終究還是那漢子沉不住氣,低了聲音,道:“先生,若真是咱們元帥,他居在此也就罷了,可這如今又娶了個滴滴的小娘們,這往后……”
“別一口一個小娘們,若這袁武真是元帥,你可要改口喚夫人才是。”
幾人這般說著,就聽屋外驀然傳來一道的聲,那聲音清甜溫婉,著水一般的潤,喚了句:“相公,你回來了?”
三人一聽,同時對了個眼,頓時站起子向外走去。
袁武一手拎著一大捆木柴,另一手則將趕來迎接自己的小娘子抱在懷里,見今兒氣極好,一張小臉白里紅的模樣,讓他瞧著便心大好,忍不住俯下子,用自己的胡子向著白膩的上扎去。
姚蕓兒被他逗得笑起來,可想起屋子里的客人,頓時一面躲,一面討饒道:“相公,你快別鬧,家里來了客人……”
“誰?”袁武聞言,眸心頓時一震,停下了自己的舉,對著姚蕓兒問道。
不等姚蕓兒開口,袁武便瞧見自家堂屋門口正站著三個男子,那三人此時俱是一個個地愣在那里,不敢置信般地瞧著自己,尤其那鄉野漢子,眼睛更是睜得銅鈴般大小,一不地瞅著自己眼前的男。
那個拿胡子去扎媳婦的,居然會是自家元帥?
鄉野漢子心頭這般想著,見男人的大手依舊攬在姚蕓兒的腰際,又了眼睛,再次睜開時,才確信,這眼前站著的,果真是袁崇武無疑!
袁武了這三人一眼,面上倒仍舊是極其平靜的,似是早已料到他們會來一般,低眸對著姚蕓兒道:“不是和你說過,不能給不認識的人開門嗎?”
“可他們說是相公在老家的朋友,所以我……”姚蕓兒解釋著,話還沒說完,才驚覺自己的腰仍舊被男人扣著,當下一張小臉漲了個通紅,趕忙從袁武的懷里出了子,赧然道:“相公,你和客人們先聊著,我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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