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七不以為意,道:“袁崇武不過是個庶民,打了幾場勝仗便被民間吹噓得不可一世,孩兒早就想會會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他這話剛說完,不僅慕夫人,就連慕玉堂也笑了起來:“你和你六哥,都是家養的雛,還想去和袁崇武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雖是斥責的語氣,但慕玉堂眸卻甚是溫和,角依舊噙著笑意,又哪有一責怪的味道?
慕七向來被父母兄長寵慣了,此時聽父親責備,卻更激起了好勝之意,將目看向了慕夫人,道:“母親,孩兒自便跟隨您和父親在戰場殺敵,咱們慕家軍個個英勇善戰,袁崇武的農民軍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孩兒就不信打不贏他。”
“不行,這陣子你哪也不能去,給我老實在家待著。”慕玉堂見兒執意如此,便忍不住喝道。
慕夫人瞪了他一眼,回眸對慕七道:“如今新皇即位,這些日子京師不斷派了人來,打探咱們慕家究竟有沒有兒,眼下正是要關口,你怎能拋頭面?還是聽你父親的話,在家安安分分地待著,等這陣子風頭過去,無論你要去哪兒,母親都允你去。”
慕七一聽這話,眉心便蹙起,道:“母親,這些年來您和父親一直要孩兒扮男裝,為的便是不愿讓孩兒進宮為后,若是被朝廷知道孩兒是子,又如何是好?”
慕夫人神堅毅,出手攥了慕七的小手,與丈夫對視了一眼,聲道:“我與你父親絕不會讓你重蹈你姑姑的覆轍,有慕家軍在,你只管放心。”
慕七聞言,心頭遂踏實了下來,慕家遠在西南,與京師相隔萬里,慕家的兒多是十五六歲便遠赴京城為后,一旦進了天家,便一輩子難歸故土。而大周歷代皇帝莫不忌憚慕家,掣肘,到了如今,慕家在京師早無毫勢力,慕家的兒進了宮,也多半是傀儡皇后,郁郁而終者大有人在。
是以,慕玉堂夫婦征戰一生,在得了六個兒子后,幸得天賜,終是得了這麼一個閨,夫婦倆對疼如命,商議后遂對外宣稱,慕家只有七子,沒有兒,而慕七自小于軍中長大,向來不紅裝武裝,為避人耳目,一直以男裝示人,將門之,本就英氣爽朗,竟將外人全給瞞了過去。
漢。
凌肅率兵趕至時,嶺南軍已攻破城門,漢總兵以殉城,連帶副將參兵數十余人,頭顱皆被起義軍懸掛于城門之上,暴曬數日之久。
凌家軍趕至城門下,瞧見這一幕,凌肅心頭火起,眸心卻浮起一抹悲涼,只恨得雙眸紅。
嶺南軍將漢城守得固若金湯,凌家軍一一采取了隧道式、撞擊式、云梯,強攀式、焚燒式、箭戰式攻城,卻都被袁崇武一一化解,嶺南軍在攻占漢時,早已料到凌肅會率大軍攻城,是以軍中早有準備,竟讓凌肅束手無策,只得命人將漢城團團圍住,雙方拉開了持久戰。
是夜,凌肅著漢城的城樓,眸心中似有火苗在燒,不知過去多久,終是對著一旁的手下道:“命人去潯,將袁崇武的姬帶來。”
“是!”
數日后。
凌家軍大軍再次攻城不下,死傷無數。
高樓上,嶺南軍一眾將領分排而站,袁崇武一黑甲,站在正中,其子袁杰,與一眾高位將領皆站在其后。
著城下黑的凌肅大軍,每個人的臉都冷淡而肅穆,森然到了極點。
“袁崇武,你此刻投降,本帥還可饒你一命!”凌肅一馬當先,對著城樓上的男子道。
袁崇武面無表,也不答話,只出手來,一旁的弓弩手早已準備好,只等主帥一個手勢,萬箭齊發。
凌肅瞧著清楚,聲音亦渾厚嘹亮:“本帥有份大禮,袁將軍不妨看過以后,再下令不遲。”
語畢,則對著后的隨從吩咐道:“去將帶上來。”
凌肅話音剛落,便有士兵將姚蕓兒押了上來。
薛湛見狀,頓時目眥盡裂,剛喚了一聲“義父!”便被一旁的王參將與高副將死死按住。
姚蕓兒一路風塵仆仆,自是吃盡了苦頭,一素棉,長發早已散落,披在后,一張小臉蒼白如雪,于三軍中,卻是純凈到極點的麗,待士兵將押到陣前時,微微抬眸,便看見城樓上站著日思夜想的男人。
“相公……”姚蕓兒干裂的輕著,在看見袁崇武的剎那,幾乎不敢置信般地怔在了那里,一句相公輕得如同囈語,剛吐出了兩個字,眼眶便紅了起來。
“是夫人!”孟余瞧見姚蕓兒后,一雙眼眸倏然大睜,再去看袁崇武,就見他眉頭皺,眼瞼微微跳著,整個人都冷銳得令人不寒而栗。
凌肅一個手勢,士兵頓時出大刀,向著姚蕓兒纖細白的頸脖上架去,那刀口鋒利,刺得人睜不開眼。
“本帥數三下,袁將軍若不下令打開城門,那這位如花似玉的貌佳人,便要濺城下。袁將軍,本帥還請你三思。”凌肅面寒,一字字都如同匕首,狠狠地剮在袁崇武的心上。
“區區一個子,怎可我軍心,還元帥以大局為重,萬不可為了個人,失了分寸!”一旁的石于明上前言道。此人曾于七年前,將于敵軍手中的妻子親手殺,當時他的妻子已懷了八個月的孕,只為不凌家軍脅迫,如此大義滅親,眼下由此人口中說出這番話來,自是分量極重。
城樓上的將領,俱將目投向了袁崇武,就見他一語不發,全仿佛繃的弦,一扯就會斷了。
“一!”凌肅冰冷的聲音響起。
“義父!”薛湛被一眾將領死死按著,任由他心急如焚,卻毫無法子,他知曉凌肅心狠手辣,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袁崇武不愿下令打開城門,那麼姚蕓兒,定是非死不可。
“二!”見袁崇武還是不出聲,凌肅眉心擰得更,聲音卻甚是沉穩有力,兩軍俱是聽得清楚。
姚蕓兒淚眼蒙眬,著城樓上的男子,即使隔著這樣遠的距離,卻還是能察覺到袁崇武已焦灼到了極點,他一不地站在那里,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發,雙拳更是握得死,他的煎熬與痛楚,瞧得清清楚楚。
不等凌肅將那一聲“三”喚出口,袁崇武終是閉了閉眼眸,聲音深沉而渾厚,對著手下道:“傳令下去,打開城門。”
“元帥!”
“父親!”
城樓諸人皆大驚失,而袁崇武的面卻已平靜了下來,他面無表,一手制住了屬下的話頭,另一手,則不聲地將弓箭握住,蓄勢待發。
凌家軍諸人聞言,皆震天高呼,凌肅對著押住姚蕓兒的士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砍刀從姚蕓兒的頸上拿下。
姚蕓兒垂下眸子,淚水便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不知自己是從哪來的勇氣,竟一把出手握住了那士兵手中的刀柄,將自己的頸脖對著刀刃送了過去。
只盼自己死了,也不愿袁崇武因為自己,被凌家軍的人到如此境地中去。
“蕓兒!”男人怒吼聲響起,那一張臉更是“唰”地變得青白。
姚蕓兒的力氣本就小,更兼得這一路又累又,吃盡了苦頭,為了防逃跑,那一雙手更是被人用繩子縛住,是以兒使不上力氣,那刀刃剛抹上脖子,士兵便已回過神來,一把過手,順勢將姚蕓兒推在地上。
即便如此,的脖子卻還是沾上了刀刃,那刀刃極是鋒利,雖沒割到要害,鮮卻仍冒了出來。
連珠箭便在這一刻數箭齊發,對著姚蕓兒旁的士兵了過去,就聽“嗖嗖嗖”,是利箭破空的聲音,那勁風竟刮得姚蕓兒臉頰生疼,幾乎剎那間,在后的士兵,俱被袁崇武以瞬息并發的連珠箭盡數死。
姚蕓兒一手捂住頸脖,踉踉蹌蹌地站起子,向著城樓拼命地跑。
凌肅然大怒,一聲令下,三軍剛要攻城,就聽袁崇武一聲“放箭”,頓時萬箭齊發,向著凌家軍破空而來。
姚蕓兒顧不得后的一切,的眼睛里只有那座城樓,只有自己的相公,鮮已將素的染紅,就聽那城門終是被人打開,發出沉悶的聲響,接著,一騎戰馬的男子自城中飛馳而來,將那些侍從遠遠甩在后,高樓上箭雨齊飛,他卻視若無睹,只一心向著姚蕓兒奔去。
“相公……”姚蕓兒看見他,滾燙的淚水頓時落了下來,全上下再無毫力氣,不等倒下,袁崇武便已飛速地下了馬,出胳膊,終是將一把抱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