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未靜。
渡船沿江逆流而上,清冷月穿過窗戶,灑在茶榻上,三道人影隔著一方小案對視。
崔瑩瑩躲在左凌泉背后,雖然擺下出的尾尖兒,但容貌氣質半點不像狐貍。
而梅近水斜依小榻,手里拿著白玉杯,沒有狐耳白尾,依舊展現出了從里到外的狐貍味兒。
“瑩瑩,這東西掛在哪兒的?上次在團團背上,我怎麼沒見你用過這個?”
聽見梅近水的調侃之語,崔瑩瑩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左凌泉老臉也掛不住,沉聲道:
“梅仙君,我和道修行,你藏于暗窺的事兒,也好意當面說出來?”
梅近水微微搖頭:“左公子,你這話就沒道理了。我把私人宅邸借于玉堂治傷,你們住在煉丹室,我住在自己閨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而后,我在自己臥室,藏在自己畫的畫里,無論目的如何,都是個人私;你們三個,見主人不在把房子搬走也罷,因為我的床比較大,就跑我閨房來,還怪我窺,你覺得這合理嗎?”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覺得這事兒說起來,好像是自己這邊理虧……
崔瑩瑩咬了咬銀牙,話道:
“你別胡扯,你藏在暗,就是故意用計,讓我們帶著你逃出永夜之地。要講道理的話,你當時發現我們在屋里來,為什麼不面制止?藏著不面,不是窺是什麼?”
梅近水幽幽嘆了口氣:“為師也是雛兒,豈會想到你們仨個能一起來,當時蒙了。后來面不合適,就想等你們來完了再現,誰曾想到呀,整整幾個月,你和玉堂連裳都沒穿過,整天在那里給為師開眼界……”
?!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對面。
左凌泉和崔瑩瑩,是真招架不住這什麼都敢說的瘋批婆娘。
崔瑩瑩忍無可忍,但拿師尊沒辦法,還是得忍,憋了片刻后,轉就跑進了里屋:
“玉堂!你還不快死過來!”
左凌泉其實也想拂袖而去,但這是他屋,當下也只能做出不喜模樣,等著堂堂大人過來救場。
上玉堂警覺很高,在梅近水面之時,就已經過來了。
但上次在團子背上,連修幾個月被梅近水旁觀,上玉堂心里也頗為尷尬,直接面和梅近水對峙,肯定于弱勢。
為此上玉堂只是站在暗旁觀,等阿泉和慫慫招架住了第一波攻勢,才不不慢從里屋走出來。
上玉堂用的是靜煣的,穿著一鵝黃睡,看起來像是居家小夫人,但氣勢沒有毫改變,一眼就能認出是誰。
“左凌泉,把劍收起來。”
左凌泉本來也沒拔劍的意思,見玉堂來了,收起佩劍,擺出冷峻神。
但瞧見梅近水似笑非笑的眼神,這氣勢實在很難撐起來,干脆就單手負后向了窗外,不再搭理這婆娘。
梅近水掃了眼靜煣的,笑盈盈的雙眸中,閃過了一抹疑:
“玉堂,你這是什麼法門?我以前倒是沒見過。”
上玉堂并沒有用什麼法門,單純是太莽,仗著道行煉化竊丹殘魂,被夾雜其中的靜煣魂魄反噬了,兩個人神魂都幾乎不滅,結果就糾纏不清,誰也奈何不了誰,變了心有靈犀的姐妹。
這些事,上玉堂自然不會和梅近水解釋,來到榻對面,正襟危坐,平淡道:
“有事直說吧。”
梅近水也坐起來,向站在窗口擺酷的左凌泉,抬手拍了拍邊:
“小賊,不過來坐下?”
?
左凌泉很討厭這個稱呼,但為了給玉堂撐場子,還是來到跟前,在玉堂旁邊站著:
“梅仙君,你自重。你是瑩瑩姐的師長,我不想對你不敬,如果你過來只是瞎扯這些的話,我們沒空,您請回吧。”
“呵呵……”
梅近水微笑了下,收起了神間的些許散漫,正襟危坐,不過眨眼睛,就從娘,變了居高臨下,著玉堂和左凌泉的圣潔仙尊:
“上次留的消息,你們應該看到了吧?”
上玉堂瞧見這模樣,覺得順眼多了,不過口氣依舊不客氣:
“妖族尾大不掉,是你和商寅的責任,本尊憑什麼幫你善后?”
梅近水微微搖頭:“這不給我善后。西北兩洲鐵板一塊,你們對此毫無辦法,如今有機會從中分化,先鏟除我等半數勢力,我實在想不出你們拒絕的理由。
“你總不能想著,用‘為了人族存續,妖族不滅我就不敢打開長生道’來制約我吧?我如果真被這種手段制約,那你我誰才是心系蒼生的‘正道’?”
這個問題也正是上玉堂坐下來聊的關鍵所在。
妖族一沒,梅近水、商寅再無后顧之憂,肯定會全力以赴去破開天地封印。
不幫忙鏟除妖族,梅近水、商寅就不敢來,但這個做法能功限制兩人的前提,是兩人‘秉承正道’,在乎九洲人族利益。
上玉堂真想著用這種手段限制梅近水,那東南三洲秉承的‘正道’,是否真的正確,就抱有疑問了。
上玉堂從永夜之地回來后,認真思考過此事,心中早已有了結論——妖族必須得打,也不能讓梅近水、商寅得逞。
上玉堂在剛回來時,暗中就有作,聯系了劍神黃,暗中到了終北極境,相當于在北方設下了一道關卡。
異族想要打開長生道,就必須去永夜之地,只要半路設卡把路堵死,梅近水再怎麼折騰,也很難繞過正道視線去永夜之地。
確保永夜之地不失,東南三洲先把妖族滅掉,再合圍梅近水、商寅,對峙數千年的九洲大地,就可以恢復太平了。
唯一擔心的地方,就是商寅搞出什麼新花樣,在滅掉妖族后,直接憑空降臨永夜之地打開長生道。
但這個可能微乎其微,上玉堂印象中,只有掌控太神力的左凌泉,才能借助太神君傳送到跟前,其他人不可能做到。
因此上玉堂斟酌片刻后,開口道:
“你借刀自斷臂膀,本尊自然不會攔著你。你想讓本尊如何幫忙?”
梅近水出了笑容,示意旁邊站著的左凌泉:
“他應該都從溫如意口中聽說了,我暗中協助,和他一起除掉妖族二王梵天鷹,其他事不用你們考慮。當然,有機會能幫我除掉藤笙更好;藤笙一倒,妖族便是一盤散沙,九尾狐也會夾起尾做妖,人族再無后顧之憂。”
上玉堂平淡道:“仙君之中,也就蕭青冥倒霉,落絕境又撞上了我等,才死在永夜之地;其他人,豈是那麼容易鏟除。藤笙你自己去對付,左凌泉不會冒這個險,梵天鷹可以幫忙,怎麼偽造痕跡嫁禍到藤笙頭上,你自己想辦法。”
梅近水瞄了眼不茍言笑的左凌泉:
“他格和你一樣,這話你應該和他說。我就怕我覺得機會不合適,沒拉著他去砍藤笙,他自己跑過去‘論劍’爭高低。”
左凌泉微微蹙眉:“我又不是沒腦子的莽夫,藤笙與我無冤無仇,你不煽風點火,我去砍他作甚?”
上玉堂抬手示意左凌泉不用和這婆娘瞎扯,繼續道:
“你自斷臂膀鏟除妖族,正道從中獲益,和左凌泉私人無關。你請左凌泉當打手,按照規矩,得有價碼,你準備給他什麼?”
梅近水眨了眨眼睛,角輕挑,指尖慢條斯理挽著一縷秀發:
“那就要看他想要什麼了~”
這暗示太過明顯。
左凌泉滿頭黑線。
上玉堂可不是小兒家,從來不慣著對手,微微瞇眼,直接捅破窗戶紙問道:
“他要你以相許,你會答應?”
問得這麼直接,挑逗的意境當時就沒了。
梅近水作一頓,恢復了正兒八經的神:
“他想得。”
“嘰?”
一直蹲在睡房門口,探出腦殼旁觀的團團,聞言攤開翅膀嘰了聲,意思很明顯——而不嫁,渣娘!
左凌泉也是滿心惱火,忍無可忍道:
“梅仙君,什麼我想得?你作為瑩瑩姐恩師,如此不自重,我沒說‘你想得’,都是對你客氣……”
梅近水眨了眨眸子:“左公子,你可不要憑空辱兒家清白,我想什麼了?瑩瑩勸我回頭,和玉堂一樣‘師徒共歡好’,我都是寧死不從……”
啪——
上玉堂輕拍了下面前的小案,面沉如水:
“梅近水,你可以走了,再多說半句,你去另請高明。”
梅近水見玉堂惱怒,悻悻然打住了這不著調的話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后,起向左凌泉:
“左公子,走吧。”
?!
左凌泉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