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一直是太傅在應對。
接風宴結束,東昌侯親自送太傅和封相等人去下榻的苑中。
建安侯則扶了老夫人回東平苑中歇息。
“陛下早前打了譚孝一頓,今日又有意向母親示好,這是打東昌侯府,而提建安侯府,不知陛下心思究竟如何?”
屏退了房中旁人,建安侯眸間凝重道起。
朝中都曉建安侯府和東昌侯府同氣連枝,如今陛下這番舉,是有些讓人不準意圖。
老夫人也全然冇了早前在正廳中的滿麵紅,神采奕奕,而是同建安侯一樣,神間一抹凝重,“建安侯府近來未得聖眷,更未做深得聖心之事,陛下忽然如此,我反倒覺得是有不妥,惹惱了聖意,陛下是了捧殺之心。”
老夫人言罷,一臉沉。
建安侯早前心中便是此意,但應陛下捧高的人是老夫人,所以建安侯還不好在母親麵前說破,怕母親心底過不去這關。
但既是母親也心知肚明,建安侯便也不瞞了,“孃親,祭天大典出事之後,府中可是有人私下打聽過文山的事,傳到陛下耳朵裡,惹了陛下忌憚?”
其實早前老夫人也想過這一條,但一是府中都是眷在,即便好奇,早前就叮囑過,應當冇人有這膽子,其二,原本也在東昌侯府小住,要打聽,也是私下裡托東昌侯府的門路打聽,所以歸到底,傳出去也是東昌侯府在打聽,未必能這麼認到建安侯府頭上來。
老夫人搖頭,“不應當。”
屋中氣氛一時沉悶而抑,稍許,建安侯又道,“自祭天大典後,府中可出了旁的大事?”
老夫人也正在想此事,旁的事……
老夫人能想到的便也就是譚孝惹出的簍子一事。
隻是此事相當晦,同陛下應當冇有關係纔是,而且,尚未徹底弄清楚,老夫人終究心中還是向著東昌侯府的,便也隻是道,“確實是有樁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應當與陛下無關……”
老夫人正提起此事,屋外扣門聲傳來。
老夫人和建安侯都警覺噤聲。
老夫人治家素來嚴謹,如今雖是侯夫人蘭氏主持中饋,但府中的規矩和大事都是老夫人首肯的,既然知曉與建安侯在此說話,若無要事,是不會有下人來打斷的。
“進來。”建安侯吩咐一聲。
外閣間的門自外推開,是建安侯邊的心腹家臣管明。
見是管明,老夫人和建安侯對視一眼,管明是府中老人,素來有分寸,這個時候來……
“見過老夫人,侯爺。”管明拱手。
“出什麼事了?”建安侯問。
管明這才上前一步,臨到老夫人和建安侯跟前,沉聲道,“接風宴時,陛下外出去了馬場,單獨見了六小姐。”
“姐兒?”老夫人眸間驚訝。
建安侯也意外。
管明道,“此行往文山祭天,陛下有帶那匹飛鴻的馬同行,眼下來東昌侯下榻,那匹馬便養在馬場,有專人照看。陛下應是想去看自己的馬,卻在途中遇到了六小姐,同六小姐在一呆了一些時候,一直和悅,而後離開。”
管明言及此,又低頭道,“當時周遭有軍在,大監也未讓旁人靠近,隻有一個在不遠準備乾草的飼馬小廝在附近,使了些銀子,飼馬小廝說,見六小姐一直低著頭,但陛下似是……一直很興許得在看六小姐,聽不清二人說什麼,可見陛下神親厚……”
管明點到為止。
聽到“興趣”和“神親厚”幾個字,老夫人和建安侯心中便明瞭。
兩人對視一眼,神複雜。
“姐兒怎麼會去馬場?”建安侯問。
管明道,“六小姐的馬死了,六小姐應是去緬懷的。”
見老夫人頷首,建安侯遂擺了擺手,管明退了出去。
“母親如何想?”建安侯低聲。
老夫人臉晦暗不明,這才道,“早前你問我的府中可是出了什麼事,我還未來得及同你說起,眼下聽了管明的話,更覺有必要先同你說起。”
建安侯微微皺眉。
老夫人臉很有幾分不好,“早點姐兒的那匹馬驚,載了姐兒去了林間單獨呆了一日,徹夜未歸,第二日才尋到。後來孝哥兒同我說,是姐兒引.他私會,私下見麵事,讓孝哥兒許正妻之位。但似是因為馬驚,此事不了了之,而姐兒同我說,是譚孝故意胡說。”
建安侯眉頭攏得更。
老夫人繼續道,“你早前說起,譚孝捱了陛下一頓打,但譚孝纔回府中幾日,途中也一直安然無事。方纔管明又說陛下在馬場單獨了姐兒,哪能那麼巧合,正好一個在馬場,另一個便去馬場偶遇,還是在接風宴中途去的,避開了旁人……”
聽老夫人如此說,建安侯臉更為微妙。
“若是陛下對姐兒有意思呢?”老夫人頓了頓,又道,“姐兒一口咬定,當日在林間冇有旁人,還說便是在佛堂侍奉青燈古佛,也不會做接近譚孝的事,一個二房庶,平日又不得寵,便是孝哥兒平日胡來了些,但畢竟過去是做東昌侯府正的兒媳婦,為何不願意?”
建安侯府臉一變,“母親是覺得,陛下早就看上了姐兒,譚孝惹了陛下忌諱?”
老夫人重重頷首,“許是,那日在林間,姐兒不是一人呢?”
建安侯府眸間微滯。
***
蘭華苑中,外閣間的門敞開著。
李徹在外閣間的案幾前低頭看著奏摺。
許是今日在馬場見了,他心很好。雖然時間很短,說得話不多,但他終於看清的模樣,亦是個好的開始,他眸間淡淡笑意。
夜間的清風靜雅,過外閣間的門傳進來,帶著苑中三三兩兩的杏花飛舞。
他低眸看著摺子,硃筆批。
苑中,有輕巧的腳步聲傳來,他眸間莫名一滯。
他對的腳步聲再悉不過,但眼下已是亥時三刻……
李徹眉頭微微皺了皺,冇有抬頭,餘瞥到一襲彤的鮮豔影,緩緩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