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告
夏季多雨,這幾日更是滂沱不停,滴滴答答地澆了整座皇城,空氣變得格外,溫度卻沒怎麼降,隨便一就是汗流浹背,粘糊糊的甚是難。
如此天氣,卻有人坐著一頂不風的轎從南華門進宮了,深青的布縵,樺木做的軲轆,上面沒有徽記,簾子也得不留一隙,即便是過綫去看都看不出什麼來,更別說知道裡頭坐的是什麼人了。
但這轎子載著的恩寵卻是有目共睹的,一路停都沒停就直接抬到了東凰宮,到了大門口裡面那位才從轎子裡出來,姿窈窕,如柳,應是個姑娘無疑,只是戴著一頂大大的紗帽,看不清面容和髮飾,無法判斷是哪家的人。
侍衛們也見怪不怪了,總有世家貴削尖了腦袋往皇后這裡,只盼能混個臉,靠上王家這棵大樹,以後自己的父兄在朝廷的日子就好過了。只不過有此殊榮可不多,們多半都是從宮門口邁著走過來的,不貴子弱,走到半道就面白青的了,哪像這位,下抬得高高的,走路都生風。
錦綉親自將請進了殿,又命人端來上好的茗茶和點心招待,淡笑謝過,卻是未分毫。
之後等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皇后才從殿緩緩步出,托著圓潤的肚腹落座於上首,冠上的金翅搖出璀璨的芒,襯得富態而貴氣。只見懶懶地抬起眼簾,掃過長案上原封不的食,不蔑笑出聲。
「孟姑娘這是怕本宮給你下毒?」
孟忱福了福,又坐回位子上才道:「臣畢竟初來乍到,還是謹慎點好。」
皇后冷笑道:「那你就不怕本宮直接把你扣在宮裡,讓你有去無回?」
「娘娘若是想這樣做,臣也沒有辦法。」孟忱角微微一勾,風輕雲淡地說,「只不過若是臣死了,不但會讓孟家與王爺的關係更加,還會讓您錯失許多重要的,對您是百害而無一利,您可要三思而後行。」
「放肆!你竟敢對娘娘不敬!」
錦綉橫眉怒斥,盡顯淩厲,孟忱就像沒聽到似的,臉上毫無懼意,皇后凝目看了半晌,忽然問道:「你有什麼要跟本宮說?」
「那可多了去了,只看您能拿什麼來換。」
皇后輕哼道:「你可別忘了,前兩次你信中所寫之事都讓本宮大費周章卻又空手而歸,這次本宮憑什麼相信你?」
孟忱面微暗,一想到楚驚瀾和夜懷央合起來演戲那麼默契的樣子,好不容易下去的怒火又開始燎原。
「懷孕之事是臣誤判,可鬼節那天他們確確實實下山游玩了,您沒有抓個現行完全是因爲您手下的人太沒用,張遲來的時候他們明明還沒回來,是讓陸珩拖延了那麼久,臣眼睜睜看著他們翻過後院回到房中,換完服就出來唱大戲了,也怪那張遲是個草包,被王爺三言兩語就嚇得灰溜溜地跑了,連臣給他使眼都沒看到。」
「你倒是生了張利。」皇后既沒生氣也沒罰,隻拂了拂茶盞,輕描淡寫地問道,「既如此,你還來找本宮做什麼?自己不就能對付夜懷央了?」
一語中的。
孟忱像是被中了死一般,秀氣的臉漲得通紅,儼然已經惱怒。
的目的皇后全都明白,還跟兜了這麼久的圈子,完全是爲了先辱而後控!果然是位於後宮頂端的人,掌控人心的手段玩得如此練,簡直可恨!
一旁的錦綉邊那抹諷刺的笑容更明顯了,孟忱了刺激,不由得咬牙道:「您雖然猜出了臣想對付夜懷央的原因,卻幷不知道他們夜家和王爺的關係已經深到什麼地步了吧?更何況還有許多其他同黨,您若是能幫臣解決夜懷央,臣會將他們的名字通通奉上,保證能讓您在皇上面前立個大功。」
「口說無憑,本宮要的是證據,你憑什麼能證明夜懷央與楚驚瀾合謀?要知道嫁給他之後可是每個月都進宮向本宮彙報況,有一次還是皇上親自見的,你沒有確切的證據,本宮在皇上那兒也很難站得住腳,畢竟夜家不是什麼小門小戶,一便是撼朝野的大事。」
聽到這話,孟忱冷幽幽地笑了。
「不知娘娘是否聽說過,先帝曾經留有一份詔,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傳位於王爺,而不是當今聖上。」
皇后頓時面遽變。
原先楚桑淮登基之時就聽說先帝有一份詔,可惜將整座皇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沒想到六年之後會突然出現,還是從孟忱口中說出來,教怎能不驚慌?那東西若是公布於世,楚桑淮這個皇位就別想坐穩了!
撐直了疾聲問道:「那東西在你那兒?」
孟忱勾了勾,似乎很滿意這副表,有種扳回一局的覺。
「自然不會在臣這兒,就在前幾天,有個人將它親手送給了夜懷央,現在就藏在瀾王府書房的暗格里,只要您派人去搜,臣保證一定可以搜得到。」
「是誰把它送給夜懷央的?」
「娘娘還真是不做虧本的聲音。」孟忱哼了一聲,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謝蕓。」
聞言,皇后眼中銳大放,驚異中帶著幾狠,十指也不斷收,長長的鑲寶護指陷進了墊裡,留下幾個尖銳的印痕。
好你個謝家,吃了這麼多年的皇糧還敢做這種事,真是條養不的狼!
孟忱看驚怒加,顯然是誤會什麼了,於是好心地解釋道:「詔是被謝淵藏起來了,可謝邈把他殺了,然後翻箱倒櫃找了一個多月,終於把這玩意兒給找出來了,立刻就讓謝蕓到了夜懷央手裡,家裡人沒一個知道的,您說說看,他忠不忠心?」
皇后面沉,半晌沒說話。
從王謝兩家鬥了這麼多年就可以看出來,謝淵肯定是沒有異心的,藏著詔充其量不過是爲了保命罷了,可謝邈就不同了,或許已經發現是楚桑淮和謝淵合謀害死了他爹,現在要領著謝家倒戈相向了,必須儘快除掉他,遲則生變。
不,不單單是謝邈,還要把謝家連拔起,這對他們王家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從此以後,父親在朝堂再無敵手。
思及此,皇后漠然道:「你退下罷,本宮答應你,會替你除掉夜懷央。」
孟忱見目的已經達到,便也不再多說,行過禮之後就準備離開大殿,誰知走到門口背後又冷不丁地傳來一句話。
「孟姑娘,爲了爭寵而毀掉自己意中人一心求的東西,別到了最後得不償失啊。」
孟忱沉默了片刻,似有些悔意,可剛剛冒出頭就被強行下去了,轉而諷刺道:「在爭寵這件事上,我想娘娘比我更不擇手段,更何況誰說王爺就一定會輸?將來這東凰宮住的是誰還未可知呢。」
「你——」
皇后然大怒,腹中旋即一陣絞痛,難耐地彎下了子,周圍的人都一擁上前,而孟忱就在混之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娘娘,您要不要?奴婢去請太醫來給您看看吧?」
「不用了,本宮沒事。」皇后著孟忱遠去的背影,寒聲吐出一句話,「等此間事畢,的命也不必留著了。」
錦綉垂首道:「是,奴婢明白。」
轎還停在門口,孟忱攏著紗帽快步走過去,誰知在拐角跟人撞上了,凝目一看,原來是個年紀較大的嬤嬤,手裡還捧著一疊乾淨整潔的服,顯然是浣局的人。孟忱正是心不爽,見份低微,立刻不留面的駡道:「老奴才,你瞎了眼不!」
嬤嬤連忙跪地請罪,頭都不敢抬,「貴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孟忱重重地哼了一聲,著邊就鑽進了轎,差點把掠倒,堪堪穩住了,見手中的服沒有弄髒才鬆了口氣,然後遲緩地站起來,走到殿前把服給了東凰宮的小宮之後才轉離開,可走的路卻與來時不同,仔細看去,那頂轎才從前面的巷子口經過,一搖一擺的還未走得很遠。
這名嬤嬤正是瞿芳。
剛才子駡的時候不經意掀了紗帽,覺得那張面容悉,再加上帶了一點北地的口音,越想越覺得奇怪。
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一路尾隨至宮門口,發現子下了轎之後幷沒有立刻改乘馬車回府,而是七拐八拐地進了外皇城的巷子裡,如此詭異的舉更令生疑,沉思了片刻,腦子裡忽然靈一閃。
糟了,那人該不會是……
瞿芳先是吃驚,隨後突然想到剛才是從東凰宮出來的,心頓時往下一沉,被莫名的恐懼纏住,就在想著要去通知夜懷央時,卻不知皇宮外的瀾王府正因爲尋找這個人而出了所有的護衛。
夜懷央蹙眉倚在床頭,反復思量著孟忱的行爲,但始終像是在迷霧中行走,找不到關鍵的方向,突然餘裡劃過一道暗影,連忙直起子掀開了紗帳,只見辭淵邁著矯健的步伐走進來,還未到跟前便急聲問道:「人找到了嗎?」
辭淵沉沉地搖頭:「還沒有。」
的臉逐漸冷凝,卻沒有說多餘的話,隻寒聲道:「再去找。」
辭淵領命而去,如鷹隼般掠出了瀾王府。
隨後夜懷央起下床,瀑布般的長髮過肩頭,輕飄飄地遮住了小半邊臉,那雙黑瞳嵌在其中更顯幽冷懾人,月牙前來扶,明明還虛的卻站得筆直,幷揮開手讓月牙爲更,語氣不容置喙。
月牙的心都揪了起來,卻不敢多勸,隻輕輕地問了一句:「您要去哪裡?」
「去花廳。」夜懷央眼底寒四,即便病著依然氣勢迫人,「把王府所有的下人都過來,我要知道這半個月以來孟忱的所有向。」
月牙心口微凜,迅速應下然後快步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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