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上似乎發起了燒，一時冷，一時熱。一隻手搭在額頭上，輕地覆著，想它變涼就涼了，想它變暖時那隻手就是溫暖的棉被。

這還不是最神奇的，更奇妙的是擱在上的另一隻手，從一個地方劃向另一個，帶著麻的痛，卻莫名的讓人有點上癮，想將這隻手永遠留住。

「好點了麼，還有哪裡不舒服？」有個溫和的聲音問。

睫一陣翕，睜開眼要水，於是邊有清涼灌進來，大口大口地吞咽著。照料者又勸：「慢些喝，我手又不酸，這樣端到明天早晨也行。」

對方的聲音帶著友善的笑意，來自一個人，卻不是何當歸心裡很想見的那個人。他，居然是離京很久的陸江北！

也許的臉上表現出了吃驚和失，只聽陸江北調侃地自嘲道：「哎呀，沒想到我的出現是這般不歡迎，早知道如此，就不在聽說當歸你有危險時，連夜策馬趕回應天府了。反正英雄救的，又不只我一個，相較之下我反而顯得多餘了。」

不只他陸江北一個？也就是說，自己昏迷之前看見的孟瑄不是幻覺了！何當歸連忙問：「孟瑄在哪裡？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他講！」

陸江北放下水碗，取了一盅甜羹回來，繼續餵給喝，看乖乖開始喝了，才好心告訴：「你夢裡全說過了，我二人也聽得清楚明白，正好與收到的報相呼應。不用著急，孟瑄已經去解決了。先派人去清理那一座被洗的宅子，個把時辰前，他傳信回來說，有不明人士行快了一步，那宅子里一都沒了，地上的跡也一滴不見。更不可思議的是，一批新的下人被擺放在宅子里，如常生活……」

「可我說的是真的！你們該不會以為我是發燒說胡話吧？」何當歸推開牛，焦急地分辯，「我說的全是真的，而且我懷疑做下滅門慘案的不是江湖人，而是場之人！」

陸江北遞上的帕子，做出一個發愁的鬼臉，看得愣了。

陸江北笑笑說：「看來你果真把腦子燒壞了，不然怎會以為我們會質疑你說的話？」

「但不見了……」

「藏起並不能掩蓋罪行。」陸江北溫和地解釋說，「孟瑄信上說，『空氣中有殺戮過的氣味，巖石上有刀劍殘留下的痕跡，轉瞬卻重新變一個安樂住所，令人更猜忌起殺手的份，不知什麼樣的人有能力做這等事，目的又何在。』這是他的原話，瞧，我們都相信你說的每個字，也會幫你。」

何當歸又問：「有什麼線索嗎？孟瑄查問過那些新下人嗎？」

「問不出什麼，只是一些買來擺放的道。」

睜大眼睛想了想，「還有茶樓里的茶客，我中了他們的詭計埋伏，那些人被捉住了嗎？」

陸江北答：「正在拷問。」

還想詢問更多，陸江北卻不肯多談了。他說：「別心太多了，給我們理。學會依賴和尋求保護，是子天生就會做的事，但你總跟別人不一樣啊。我勸孟瑄離開，我自己守著你醒來，就是了解你不肯安安分分的休養。」

何當歸失笑，倒回枕上說：「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可下一刻，的面突然有點古怪，掀開一些被子，小心翼翼地確認一眼，頓時有點笑不出來了。何其相似的景，從前在冰窖里也有一次這種尷尬況，被裡裹的子，穿的不是太多。那麼夢裡面，上遊走的那手是……

剔的陸江北很容易猜到的心思，地幫忙解道：「為你療傷的人是孟瑄，他見你好了才肯從床邊走開。你刀傷火毒，又不注重自己保養，這才一病不起。」

「刀傷火毒？」

「這裡，怎麼弄傷的？」長指輕的耳垂，一還有些疼。

有些莫名其妙地說：「耳朵破點皮，算不上重傷的程度吧？也沒有毒。不過話說回來，中那一箭的形真是兇險，再偏半寸的話，這隻耳朵就要沒了。宮裡的高手真多。」

「是誰？」陸江北聲問。

搖搖頭。上次段曉樓也想為討個公道，去找帶領羽箭隊的李副將，結果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也不肯承認曾經放過什麼冷箭，所以真兇至今還是個謎。也別再跟陸江北提那李副將的名字了，否則那人真是太倒霉了。

陸江北拍拍的頭，放下床帳，告辭說：「這是我家，基本沒什麼人，也沒有伺候的下人，好好躺著別出去。」

有了陸江北和孟瑄這兩個可靠的人，儘管事似乎分外棘手，還是睡了個安心覺，醒了之後吃吃喝喝，走到院子里舒展筋骨。

院子很大，果真如陸江北說的，來回走了兩圈都不見半的活人。小倒有不，茸茸的小貂，尖短腳的大鳥，還有黃的小小鴨，都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地覓食，見到何當歸的鞋子就驚地跑開。

「你換上這雙鞋子，它們就肯親近你了。」一個聲在背後笑道。

何當歸回頭，跟那子打個照面，頭上是年輕婦人的髮髻打扮，上穿的外卻類似於出家的道姑。五周正，宛如嚴謹的工筆畫，可皮是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這一位是何人，住在陸江北家的……道姑？

不等更多地猜度對方的份，子笑著自我介紹道：「妾是陸家長媳，號忘心居士。這座院落離我的住所不遠，因此常過來喂它們，久而久之它們就認得我的鞋子了。」

果然，小們看見子的藕荷木屐就爭先恐後地湊上去，有尾地搖尾，沒尾的扇翅膀。這位忘心居士遞給何當歸一雙同的厚底木屐，何當歸謝過換上，立刻也到了小小鴨用小紅輕啄的禮遇，心忽而變得了。

轉念忽然想到，陸江北不就是陸家長子嗎，那所謂「陸家長媳」，豈不是陸江北的夫人了！看這一副樸素穿著，又起了道號，難道陸夫人出家了？

心底冒出點八卦因子，何當歸眼打量幾下忘心居士，有點不解，好好一個子為何這麼苛待自己，陸家富甲一方，肯定不缺吃喝，還是說這子患了一種不喜歡吃飯的病？而且據陸江北的為人推斷，應該是那種非常疼妻子、為家人著想的人，當他的妻子肯定很幸福，這陸夫人怎麼反而出家了？還是說，陸江北娶的就是個出家子……嗯，太不尋常了。

「像這樣，將炒香的碎穀子輕輕撒給它們，這些兒鳥兒就對你有好了。」忘心居士教給。

「哦，真有趣。」

兩人將一筐子炒米撒完，忘心居士又給了何當歸一把小米，說是吃了消食的，讓自己一個人喂，忘心從旁看著。小都熱地簇擁著何當歸，就像一開始對忘心那樣。

這時，忘心突然說：「多麼簡單，一把穀子就能收買的心，是這世上最簡單的心了吧。如果人也能像一樣簡單，該有多好！」

「是啊。」何當歸微笑附和，下意識卻停下了餵食作。

忘心又說：「可惜人永遠變不和一樣蠢，男人的心永遠拴不住，無論你對他多好，他都不會圍著你打轉，哪怕一天。甚至，他不用為自己的冷酷找借口，只需要說一句，緣分不到，從今而後你不用再為我費心了。就把別人的一腔火熱全盤否定，姑娘你說，這種男人是不是可恨到了極點？」

何當歸默默聽著，猜到忘心說的是和陸江北之間的事，滿足了好奇心之餘，又奇怪著，忘心為什麼把這些說給幾乎是陌生人的聽。

忘心側頭看的臉，剛睡醒的晶瑩面龐帶著兩分慵懶，漆黑的眼睛深不見底，讓人不自覺地產生好奇心，想弄清那裡面藏著什麼。氣質尤在容貌之上，那是糅合了孩的清純和人的嫵的氣質，乍看上去不帶心機，可事實恰好相反。

「你會幫我的，對吧？」忘心突然這麼問。

何當歸一頭霧水：「什麼？」

忘心慢慢道：「聽說何姑娘善人心，將那一幫驕傲跋扈的錦衛都收買了，能不能跟我講講，好一個可憐的深閨怨婦知道，拿什麼東西能去挽回夫君的心。」

這下子，何當歸再遲鈍，也明白忘心的意思了。敢這陸夫人早就聽說過，還誤會與陸江北的關係，把當做了敵！

雖然不想別人的家事，但誤會總要解釋清楚的。「陸夫人，不知你從什麼地方聽來的，但你真的誤會了。陸大人是個好人，的確曾幫過我不，但我與他清白如水，絕對不存在您想象中的那種關係。只是借住片刻，今日就會離開。」

忘心顯然並不相信，輕哼一聲：「好一個清白如水。」就走到院子另一頭，伺弄花草。